虞晴愣了下,接着飛速眨了幾下眼睛,有些磕巴地說:
“不……不用了,其實也沒那麼疼。”
倏爾,又大方地笑笑:
“謝謝。”
周晚霁深深看她一眼,短促地勾了下唇。
虞晴走到沙發旁,将抱枕拿起來又緊緊摟在懷裡坐下,語氣盡量顯得自然:
“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嗎?”
周晚霁緘默片刻,肯定的話在腦中轉了又轉,最後開口卻是:
“嗯,今天休息。”
虞晴蓦地笑了,莫名的喜悅湧上心頭,擡眸望着他,眼睛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打趣道:
“能聽到周總說休息,真不容易啊!”
周晚霁輕笑了下,不置可否。
吃過早飯,虞晴來到陽台,将換下來的床單放進洗衣機。
楊萍從廚房出來,走到她身邊,笑容親切:
“小虞醫生,我來吧,廚房剛炖了點湯,你去盛一碗吧。”
“沒事兒,楊姨,”虞晴被楊萍熟稔地趕到一邊,“早上剛吃過飯,我現在還不餓。”
楊萍把洗衣機打開,轉向她,言辭懇切道:
“周總早上特地囑咐我做的,也不占肚子,你去喝點吧,對身體好。”
虞晴怔了下,内心無聲雀躍,仿佛蜜罐被打翻後又盡數澆築在了心上。
“嗯。”
虞晴低低應了聲。
洗衣機彼時開始出水,嘩嘩的水流聲淹沒了她的心跳。
昨天夜裡無聲無息下了一場雪,虞晴早上剛起來時,透過窗戶看到地面上覆了一層薄薄的潔白。
晌午時分,天開始放晴了。
虞晴盛了一碗紅棗桂圓湯,本想到二樓的陽台上坐着邊曬太陽邊喝湯。
現下她端着瓷碗,看到伫立在欄杆處的高大身影,默了默,走上前去。
“你也在這啊。”虞晴把碗放在小圓桌上,剛盛出來的湯還有點燙,她說話的同時還猛甩了兩下手。
周晚霁看着她的眼睛,餘光瞥見她的動作,眼神暗了暗,待到她手上動作停止,他才開口:“嗯。”
“今天陽光很好。”
他說。
虞晴微笑着點點頭,同時上前一步和他并立在欄杆邊上。
溫度升起來了,地上的雪也漸漸化開。
周晚霁垂眸望着路面,不帶任何情緒地開口問道:
“打算什麼時候把奶奶接過來?”
今天是臘月二十,虞晴在心裡盤算着。
忖了忖,道:
“奶奶沒出過遠門,如果要接她的話,我可能得回家一趟。”
頓了頓,又看向周晚霁:
“下周六吧,等我放假了。”
“你安排就好。”周晚霁視線轉到她的臉上,“時間定好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接奶奶。”
虞晴訝聲道:
“你要和我一起去?”
周晚霁默了默,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眉毛誇張地擰在一起,佯怒道:
“你不願意?”
“當然不是!”虞晴神色陡然變得迫切,忙聲否認,“我願意!”
“我本來以為你會讓我自己一個人去……”虞晴聲音突然弱了下來,眼睑低垂,喃喃道。
周晚霁的怒氣隻堪堪維持了幾秒,便洩了下來,望着女孩的頭頂,無奈輕笑:
“虞晴,原來我在你心中這麼沒有人情味嗎?”
虞晴慢慢擡起頭,眉心微蹙,看向他的眼底情緒複雜。
周晚霁不禁心頭一緊。
沉吟片刻,溫柔又鄭重道:
“虞晴,把奶奶接來過年是我提出來的,我又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去,況且……我們已經是夫妻,本應該同進同出的。”
夫妻……
虞晴默念着,仿佛心房中悄無聲息開出一朵小花,明豔鮮活地,同心跳一起搖曳着。
她那顆隐隐不安的心漸漸平複下來,眉頭舒展,眼中像含了一汪清泉,澄澈明亮,一瞬不瞬地盯着周晚霁,随後堅定地點了點頭。
—
接下來的一周過得很快,一場大雪消融後,時間便來到了周五。
周晚霁晚飯全程都在觀察着對面的人,對方始終低着頭一言不發,周晚霁下意識地快速回憶了下自己是不是又惹到她了。
搜索無果後,先是松了一口氣,接着察覺到她碗裡的飯開始盛了多少現在便剩下多少,筷子一直握在手裡卻很少發揮它的功能,周晚霁不禁蹙起眉頭,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晚飯結束後,周晚霁叫住了虞晴:
“今天的飯菜不合你胃口嗎?”
虞晴頓住腳步,緩了緩神:
“沒有啊,挺好的。”
虞晴确實沒什麼胃口,不過不是飯菜的原因,而是因為她心裡藏着事兒。
一整周,虞晴的生活都不時伴着些糾結和忐忑。
她不得不承認,隻有在周晚霁說要和她一起去的那一刻,她的心裡是喜悅和激動的,而激動過後,更多的是惴惴不安。
随着時間的逼近,她甚至滋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一鼓作氣走到他面前,告訴他,你不用去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知道她這樣做的原因,卻不想讓他也知道。
周晚霁看得出她有些心事,不管是什麼,他想聽她說,這是他的處世之道,也是他内心深處不自知的傲慢和自以為是。
此刻他站得筆直,半眯着眼睛,俨然一個正義的偵探,勢必要讓面前的人乖乖就範。
虞晴被他盯得心裡發毛,可是一想到要向他解釋的話,便又挺直了身子,神态自若地從他面前離開,緩步上了樓。
十點多,周晚霁也回到卧室。
經過一周的打磨,他們對在一張床上睡覺這件事已經駕輕就熟,兩個人睡起覺來就像他們外表的性格那樣沉靜,彼此守着各自的領地,雖然蓋着一床被子,兩人之間卻無形亘着一條楚河漢界。
虞晴卧坐在床頭刷着手機,屋裡雖然開着空調,卻依然能感覺到一點從窗戶縫裡鑽進來的寒意。
周晚霁走到床邊,作勢要上床,虞晴的視線自然從手機屏幕上移開,轉頭看他。
周晚霁的身上隻着了一件單薄的深藍色緞面睡衣,領口最上方的扣子開着,露出他白皙筆直的鎖骨。
虞晴不争氣地咽了咽口水,目光默默移開。
周晚霁掀開被子一角,慢悠悠躺進來,被子裡瞬間被帶進來一股熱意。
虞晴餘光掃了他一眼,心道:
周晚霁平時看着冷冰冰的一人,大冷天的,穿得這麼薄,身上居然還這麼熱,反觀自己,已經裹得這麼嚴實了,還能感覺到冷,真是沒天理了……
“對了,明天早上九點的高鐵先到新雲南站,我們可能要在那住一晚,第二天才能回來,有什麼要帶的你提前準備好,别到時候忘了。”虞晴低着頭,心不在焉地劃拉着手機屏幕道。
周晚霁皺了下眉:“為什麼不坐飛機去,不是更快?”
虞晴頓了下,緩緩擡起頭,客套之中帶了一絲愠怒,微笑着說:
“新雲沒有機場。”
接着,又補充道:
“到了新雲,我們還得坐大巴到小荷縣,然後再換成縣鄉的班車回我家。”
周晚霁沒作聲。
虞晴眸光黯了幾分,吸了吸鼻子:
“你要是覺得麻煩,明天我自己去也行,反正……”
“好。”
周晚霁打斷她的話。
“什麼?”
虞晴的心猛地一沉。
“明早六點起床,我叫你,然後一起去高鐵站。”周晚霁注視着虞晴,目光沉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