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趕了近半月的路,曹操以為北陰大帝早已帶着人去往他處,未成想天子居然真在秦嶺等了他半月。
渡明沒日沒夜的往回趕,把人折騰的夠嗆,此時隻困得眼皮打架,魂體不穩,若在耽擱些日子怕不是他能從馬上一頭栽下來。許褚把渡明牽走,典韋扶着曹操進了宅子,自有配備的下人收到消息提前燒好了熱水,換洗衣物準備的一應俱全。
伸手把屋裡的人都趕出去,曹操迫不及待地換下衣裳泡在浴桶裡,熱氣從浴桶中不斷蒸騰,混合着胰子的香氣弄得人昏昏欲睡。剛想閉上眼睛小憩一會,門外傳來的交談聲打破了他美好的幻想。
聽都不用聽這位天子卡着時辰派人來叫他,曹操無奈從浴桶起身,随便拿毛巾把身上的水珠擦幹淨,半幹的頭發沒時間去收拾整理,幹脆披散着長發,連發簪綸巾都懶得去弄,反正人間連長辨都見不到了,又何必去在意他小小的披頭散發呢。
“太傅正在沐浴,不知公公可否等等?”
來傳旨的小太監早就與曹操身邊的這兩尊門神混熟,面對着兩尊鐵塔似的人物絲毫沒有緊張,抖抖手中的聖旨,“将軍莫怪咱家,實在是陛下那邊催得緊。咱家知道太傅大人舟車勞頓,故意從宮裡走的遲了些。”
二人拗不過小太監,眼見着人一邊同他們說笑一邊推開了房門,那小太監”呀“的一聲發出尖叫,驚恐的連退幾步,碰巧和典韋撞了個滿懷。
許褚手上立刻亮出虎頭刀,一腳把房門踹成兩半,提着刀就準備往裡面沖。
飛進來的門扇完美避開了他,把後面的桌椅砸了個粉碎。曹操站在原地,加上披散的頭發,活似厲鬼顯世,反倒給沖進來想要護駕的許褚整得不知所措。
曹操轉動眼珠,瞳孔裡的光亮漸漸散去,但許褚能從裡面看出火焰在燃燒。
”仲康。“語氣越平靜,許褚越是害怕,這意味曹操已經處于爆發的邊緣,接下來就是人頭滾滾的時候了。
”明、明公……“許褚咽口唾沫,跪在地上,”臣以為您……“
”起來吧。“曹操忽然笑了,上前拍拍許褚的臉,”仲康忠勇天地可鑒,孤怎會因你護主心切而生氣呢。“
但你這窮鬼明公又得去把自己賣了還錢了。曹操沒把這句說出來,在腦海裡默默思考這次輪到找誰借錢去了,上次剛從子廉那裡借了不少,結果把自己拴在他商行裡當了三月掌櫃。算算名單該到他好重孫曹髦了,但願他手裡還能有些錢,先接濟着他太爺爺。
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小太監鼓足勇氣走上來,“都怪小人大驚小怪,才惹得許将軍破門,還請大人放過許将軍,一切過失小的願意承擔。”
“罷了。”曹操歎了口氣,“也怪不得你,人間雖移風易俗,地府可尚未改變,你乍看到孤披頭散發恐慌實屬正常,孤不怨你,把旨意給孤回去就是。”
小太監給曹操磕了響頭,把旨意遞到典韋手上,慌裡慌張的小跑離開,生怕曹操反悔再找他麻煩。
聖旨展開,果不其然又是宣他進宮的那些套話,但前面的墨迹不斷消失,新的内容鋪滿于絹帛之上。曹操一陣無語,這位陛下倒真是有閑心,剛發生的小事都關注的一清二楚,甚至自己把原來的旨意抹掉,特地寫了些新的來嘲笑他。
這皇帝鬧心不說,還費太傅。曹操覺得自己還是太溫良了,對皇帝還是太好了,沒事學學人家梁冀董卓,皇帝說殺就殺說廢就廢,自己整天累得半死不活不說,還得聽這狗皇帝天天調遣。早晚他也得學學朱棣,來個奉天靖難給皇帝收拾一頓就好病了。
曹□□着臉,把聖旨撕碎扔到一旁,連汽車都沒做,踩着倚天劍直接飛到北辰宮,落地時還特意挑了個偏殿,一劍下去偏殿當即化為齑粉。
“氣性夠大啊曹孟德,朕不過調侃你幾句,就把朕的偏殿給毀了。”北陰大帝滿臉嫌棄地看着霸占自己龍床的曹操,“怎麼連頭發都沒幹就過來見朕,别把東西弄濕了。”
“沒事别煩臣。”曹操說道,伸手把被子拽過來往自己身上蓋了蓋,連塊邊角都沒給天子留下,“臣要睡了,可憐臣辛苦了一趟,既無功勞也無苦勞,就連沐浴休憩的時間陛下都不願意賞點下來。"
"膽大妄為,仗着朕對你太過驕縱就視天子為無物。今日占了朕的龍床,明日是不是就能将朕從皇位上趕下去。“
曹操嗤笑一聲,”臣要有那心思陛下的位子早就該更名換姓了。“他歎了口氣,”臣一來您就要說這種怪話,能不能放過臣,臣真的沒心思去當皇帝。陛下與其整日試探臣,不如先把臣那點可憐的俸祿添一下,買書尚且不夠用,還得去找子廉他們借。“
”朕沒錢。“哀怨的眼神盯得天子背後有些發毛,強行找補了下,“愛卿自是知道國庫空虛,朕有心用内帑慰勞太傅,奈何偏殿……”
話裡話外他都聽了個明明白白,天子張口閉口沒錢,至于先前的功勞更是隻字未提。
這皇帝當得怎麼和他們西方的資本家似的,曹操懶得回話,把頭發略微收拾就合上眼睡覺。
天子的聲音從身旁幽幽傳來,”好好睡吧,愛卿,明日你就睡不着了。“
睡了不過多久,耳邊一熱,曹操猛得睜開眼睛,一腳踢得結結實實。黑暗中傳出一聲巨響,連帶着幾聲悶哼,曹操拂袖點亮白燭,瞧着被踹在地上的天子心中竊喜。剛還想着要不下床攙天子一把,再想想自己微薄的俸祿後覺得還是端坐床上比較合适。
“曹孟德,你現在連刺王殺駕都會了!”
“剛才發生何事,陛下可還好?”曹操打着哈哈,裝作不知情的樣子,言語裡的笑意幾乎要壓制不住,聽得北陰大帝氣不打一處來。
“朕不過要同你商議機密,沒想到你竟然刺殺朕!”
曹操困倦的打個哈欠,“什麼機密還得天子趴到臣子耳邊去說,陛下難道不知道臣好夢中殺人嗎?”
“别人編的你倒往自己身上安了。”天子從地上起來,重新上床,大逆不道的臣子瞅着人怪可憐,主動往裡面挪了挪留出塊空位來。
二人臉對臉,曹操扭着身子想往裡縮,卻讓北陰大帝牢牢鎖在懷裡動彈不得,無奈說道:“陛下和臣如此,有違天地人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