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曹洪從椅子上摔下去,借勢抱住曹操的腿開始哭,“大哥啊,咱不至于為了這點兵就去賣身子啊——”
曹操滿臉嫌棄,踢踢腿想要把挂在身上的泰山司馬甩下去。奈何曹子廉臉皮比城牆還厚,愣是抱住不撒手。
“你先下去。”曹操頗為無奈,一旁冷着臉的曹仁揪住曹洪的後脖頸,在慘叫聲中把人提溜起來。
“哼,孤敢賣,他也得敢要。倒是沒你們想的那麼複雜,孤對陛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加上起誓,輕輕松松解決。”
“這……”幾個人面面相觑,夏侯淵開口問道:“哥,你這次又發的什麼誓?”
“孤若有不臣之心天誅地滅。”曹操夾起塊魚肉放進嘴裡,“陛下直接信了,孤也不知道他怎麼信的那麼快。”
“大哥英明神武龍章鳳姿陛下必然引為肱股之臣——”
曹洪的馬屁聲被曹操用糕點堵上,輕笑着說:“數你話多。”
曹仁是個嬌生慣養的人,家中豪富,讓他年輕時當了遊俠廣交好友。跟了曹操後,又在軍營裡和士卒打成一片,整個人雖為皇親國戚,卻沒什麼架子。生前是,死後亦是。
他沒坐在裝飾的富麗堂皇的屋子裡,反倒搬了把椅子出來,陪着征兵處的官員坐着。偶有看到對眼的,他便從官員手裡把人要過去,惹得對方小聲嘀咕。
“喲,這不是咱們盧龍公嗎?怎麼不在屋子裡待着?”
曹仁扭頭瞧去,曹洪笑嘻嘻的搬了把椅子坐在旁邊,二郎腿翹着,一副悠然的樣子。
“你倒是清閑,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來幹什麼的?”
曹洪換上哭臉,“子孝啊,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嗎?沒事還不能來找你了?”
“我不是大哥,你一撒嬌就心軟。”
“啧。”曹洪把臉色變了回去,“大哥讓我告訴你,給他挑一百人帶着,記着從青州軍裡挑。”
曹仁有些疑惑,“大哥為何不讓典韋許褚帶着虎贲衛?”
“别提了,虎贲衛被陛下要走去保護他了。”
“陛下是淨逮着大哥薅啊。”曹仁感歎一聲,“知道了,明日我挑完就給大哥送去。”
時序進了十一月,該随隊出行的人早早地把行李收拾好了。人間炮火聲暫熄,地府罕見地平穩下來,一切如舊時模樣。
卞歸替曹操打理着要帶的物什,衣服被褥多得讓人煩惱。出巡雖坐的是馬車,但神駒腳程快,往往一年便能返回。何況路上并非不毛之地,若是東西在路上壞了也有地方修理。可曹操看卞歸這架勢怕不是要把整個曹府都給他搬過去,生怕人在路上受了一點委屈。
他想着幫夫人一塊,卻讓人趕了出去。隻好由得卞歸收拾,自己騎着絕影往城外轉轉。
地府與人間不同,卻又有些相似。酆都城外照例是種着麥子,待成熟後割取。或是送到城内餐館,或是留着自己享用。鬼魂本是不用進食,奈何不少鬼還忘不了生前吃的佳肴,加之多少年的老鬼偶滿口腹之欲。說到底,人間與陰間并無大不同。何況陰間無水旱之災,且一月一熟,過得反倒比人間要好。
城外河流奔騰着,此河名為“長平河”,傳說乃是北陰大帝親自賜名。與忘川河不同,長平河的水神鬼皆可飲。其味甘甜,滋味悠長。用它澆灌的田地,果實裡也會有着絲絲甜味。
絕影走得很慢,時不時嗅嗅旁邊的花草。曹操也沒催着它走,悠然自得的賞起田景。
遛了小半個時辰,絕影噴個響鼻晃晃頭,告訴曹操它打算跑着玩玩。曹操抓緊了缰繩,笑着拍拍它的頭,說了聲“跑吧”。
絕影敞開蹄子撒歡,跑起來颠的人上翻下覆。路上揚起大片塵沙,順着田野的風飄進曹操嘴裡,嗆得人連連咳嗽。
黑馬停了下來,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不停回頭拱着,一股讨好之意溢于言表。恰巧停在個人多的地方,見曹操此番模樣都暗自竊笑。
曹操倒也不惱,用馬鞭末梢輕抽了下笑得最大聲的小夥,裝作惱怒道:“你們不去幹活,反來取笑本官,真是放肆。”
小夥俏皮的吐吐舌頭,一溜煙跑的無影無蹤。
他看見遠方跑來熟悉的身影,想都不用想是典韋和許褚。曹操心生玩意,兩腿夾緊。身下的絕影會意,“嘶溜”一聲前蹄擡起,搶在二人攔住曹操前撒蹄就跑。
二人相視一眼,差點沒讓這個率性而為的明公氣得半死。生氣也無可奈何,商量過後知道曹操不會亂跑,索性直接去曹府門口截胡。
絕影又溜了一圈才帶着曹操回去,曹操看見門口站着的倆門神就知道自己少不了挨他們埋怨。伸手揪住黑馬耳朵,咬牙切齒道:“若非是你挑唆,孤的愛将怎需在此久等。”
典韋語噎,瞧着曹操把錯都甩給絕影,一時不知開口說什麼好。在門口的卞歸接過缰繩,牽着黑馬進了後宅,走前回頭說道:“你可怨不得絕影,明明是自己起了貪玩的心思,還要把過錯強加在馬身上。”
曹操打個哈哈,二人勸谏的心思也散了。畢竟明公天性如此,他們能做的不過是護好明公。有時稚子心性可遠比帝王心術要好,他們見過了太多因主上清洗而死的臣子。每每見到他們控訴其主,心中對曹操生出更多感激。
見都準備完了,馬夫揚起鞭子,驅使着駿馬邁開腳步。馬車在石闆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開路的兵士攔住了四周圍觀的群鬼。
曹操坐在車裡,朝着來送行的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