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刺痛感從額角傳來,寂繁雲痛苦地低下了頭。
靈降康樂……福壽……永澤……
“呃……啊……”
銳痛裹挾着耀眼的白光和黑影,寂繁雲的腦子裡有什麼在掙紮着。
眼前蒙上了一層紅霧,針紮火灼般的疼痛裡,她似乎看到了許多人影。
跪伏的百姓,舞蹈的巫祝,有人在笑,漫天的血污裡,又是誰在嘶吼哭号。
放開我,滾開!放開我!
“雲姑娘?”
吳嬸握住了她揮舞的手臂,隻輕輕一拽便将她從幻影中拖離。
她似乎并沒發現寂繁雲的夢魇。
“藥取來了,你要先看看嗎?”
冰涼的藥瓶被塞進了她的手,吳嬸的聲音關切,像是真的怕她有所顧慮。
胸口擂鼓般的心跳還未止息,寂繁雲努力平複着方才的不安情緒。
喘勻了氣,她才打開藥瓶細細嗅聞。
複雜的藥香交錯,勉強辨得出都是些清涼解毒的普通藥材,給裴見酩用也算恰當。
“有勞了。”
遞過藥瓶,她隔着眼前的絲帛關注吳嬸的動作。
吳嬸也沒異動,隻是倒出些藥粉化了,就着茶水喂進裴見酩的嘴裡。
倒也奇怪,裴見酩喝下藥不久就有了動靜。
幾聲輕哼後,他支吾着轉了身,再度沉沉睡去。
“起效了,你們啊也是好命,換了從前,這疫病可是治不好的絕症。”
吳嬸笑着念叨,似乎她真心相信,裴見酩是得了特殊的疫病。
“吳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村子裡許多人都得過這樣的病,眼也烏了嘴也青,叫不應醒不來,牙關死死合着,連藥也灌不進,最後啊,都是活活耗死的。”
在她面前坐下來,吳嬸又拿起了沾水的毛巾。
解下她眼前的絲帶,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吳嬸的神色哀傷,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神醫來村裡的時候,我女兒已經快要病死了,他給了我們治疫病的靈藥,救了我女兒一命。
可惜她病得太久,病好了也下不得地了。”
這一通胡話說得寂繁雲滿頭問号,晚飯時她明明說自己女兒是心疾體弱,怎麼這會兒又變成了疫病。
“吳嬸,您女兒不是心疾引的體弱嗎?”
擦拭的動作一頓,吳嬸怔住了。
瞪大的眼睛也蒙上了疑惑,她似乎被寂繁雲的話吓到了。
“呃……哦對,是心疾,是心疾……”
“吳嬸?你還好嗎?”
“啊……沒事沒事,夜深了,你快休息吧,明早我再來。”
胡亂地擦拭幾下,吳嬸端着水盆和毛巾站起來。
慌張的動作有些飄忽,水濺出來打濕了一大片地面。
“吳嬸等等,你家裡可曾來過一個奇怪的老婦人?”
喊住了她,寂繁雲想問問那奇怪老妪的來曆。
“她佝偻幹瘦,動作遲緩,看樣子應該比您還要年長幾歲。”
那老妪半夜撬門來打探兩人的狀況,說不定她也和下毒的事有關。
“這村裡的婦人不少,可大都比我年輕,若像是姑娘你形容的那樣……”
吳嬸皺了眉仔細回想着,看樣子不像在準備謊話。
“村西确實有個瘋婆子,總是在夜裡亂跑,好幾回還闖到了人家家裡去。”
臉上帶着嫌惡,吳嬸的臉也皺起來。
“雲姑娘你們若是碰見她,可千萬繞着走,别被她纏上了。”
瘋婆子嗎?
點點頭應着吳嬸的叮囑,寂繁雲有些将信将疑。
那老妪在撬門之前先拍了門呼喊,口口聲聲還叫自己雲姑娘。
若說是瘋婆子無意為之,未免太過牽強。
吳嬸走後,屋子裡重新安靜下來。
席子上的裴見酩已經睡熟了,呼吸深慢自如,脈搏也沉穩有力。
寂繁雲靜坐在爐火邊,試圖理清這一夜發生的怪事。
先是裴見酩中毒的事,無論如何盤算,都是那盆雜菜最為可疑。
再加上她求助吳嬸的時候,吳嬸的語氣誇張,像是早知道裴見酩昏倒,故意裝出來的驚訝。
這麼說,還是吳嬸下毒的可能性最大。
至于給他們下毒的原因,寂繁雲想不明白。
那毒也頗為奇怪,看似兇險,卻絲毫沒威脅到裴見酩的性命。
與其說是暗害,倒更像是故意将二人留滞在村子裡。
再說那奇怪的老妪。
她深夜前來,分明是知道有人給他們下藥,所以才來打探。
确認他們中毒,然後呢?
吳嬸求了藥後又去了别的地方,那老妪正是趁着她不在進的院子。
她們倆的目的大概是不一樣的。
要說吳嬸隻是為了将他們留下,那麼那個老妪,就很有可能是來滅口的。
至于藥鋪子裡的那個少女,她原本沒放在心上。
可那些紛雜的幻象出現之後,那一縷若有似無的熟悉感此刻反倒堅定起來。
她一定見過那少女,也一定目睹過那所謂靈藥的秘密。
寂繁雲感覺到,有很長的一段記憶,是被她徹底遺忘了的。
木柴在火焰中噼啪作響,放在爐邊的小餅已經烤的焦脆。
燙手的烤餅散出醇厚的小麥香,寂繁雲有些餓了。
帶着幹糧是裴見酩的主意,下了山他發現寂繁雲總是在吃飯時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