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就後悔了。
宵夜這種嚴重不符合“養生”理念的東西,在他這兒應該屬于禁忌。
雙手在身前比了個“叉”,剛打算說當她沒說。
靳聿珩卻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她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蓋起意面的蓋子,“行,你等我一下。”
說着,跑去收銀台,買了隻打包袋,将意面裝起來,正欲将咖啡也丢進袋子裡時,動作頓了一下。
看向身前的人,“醫生應該也喝咖啡的吧?”說完,将咖啡遞過去,“謹遵醫囑,但也不能浪費,請你明早喝。”
靳聿珩看一眼她遞來的咖啡,笑起來,從她手心接過,“那也提前謝謝你明早的咖啡。”
面前的人也跟着笑起來。
兩人從便利店出去。
阮靈真出來時沒打傘,距離不遠,她戴着帽子走過來的。
靳聿珩的車停在路邊收費點,也不是很遠,她正打算戴起帽子走進雪中。
靳聿珩忽然叫住了她,“阮靈真。”
她的名字認真讀起來其實有些繞口,平翹舌音混雜,他叫得字字清晰。
她回頭,“嗯?”
他站在屋檐下撐起傘,先一步走進風雪裡,傘沿微微朝她傾斜,“撐傘。”
她看向傾斜而來的傘幕,走進了傘下,低聲道了句:“謝謝。”
靳聿珩看一眼她的側臉,音調輕緩,又似帶着點輕快的笑意,“嗯。”
-
地點選了方圓昨天說的那家新開的打邊爐,新店開業,地址在南都老街。
離市中心不遠,開車過去十分鐘。
但最終抵達的時間卻是翻了一倍。
靳聿珩開車很穩,從不搶占道,有人冒進加塞,他基本都是能讓則讓。
她以前都是和梁恪一起來,而梁恪開車又是出了名的急躁。
晚點出發,提前到達,是他的常規操作。
所以就算地圖導航顯示時間需要二十分鐘的路程,她也是自動折算為十分鐘。
于南都老街的室外泊車區下車。
今天是元旦當日,街上假日氣氛濃厚,随處可見“喜迎元旦,大酬賓”的标牌字樣。
南都老街主街區更是摩肩接踵,人流湧動。
靳聿珩撐着傘,阮靈真低頭看美食測評軟件上的評價。
這家打邊爐剛開業兩天,應該是為了湊上元旦假期這波熱潮,評價還挺多,九成都是好評。
兩人走至門口,閃着五彩燈光的燈牌挂在門前,推薦店内的招牌湯底。
迎賓小姐姐穿着品牌統一制服,頭上戴個彈簧毛絨雪花發卡,見他們走過來,熱情的遞上宣傳菜單。
“小哥哥小姐姐,吃火鍋嗎?”
阮靈真接過菜單,點點頭,豎起兩根手指,告訴她:“兩個人。”
小姐姐應了聲:“好嘞!”在叫号機上點了點,随後遞來一張印有号碼的單子,“前面還有兩桌哈,等一會兒喲。”
已經過了飯點,人流不如之前那般多。
阮靈真接過号碼單,應:“好。”
兩人在迎賓小姐姐端來的椅子上坐下。
老街曆史悠久,算是市中心這一片唯一保存較為完好,并且成功發展期商業的古街區。
屋内無法再辟新地做等号區,于是排隊的人都坐在了屋外的遮雨棚下。
街上光影交錯,配着紛紛落下的雪花,有種朦胧的意境感。
來來往往,還是年輕面孔居多,一群群十七八歲的少年結伴而行,嘻笑打鬧穿街而過。
阮靈真忽然想起她高中那會兒也經常和同學來老街吃飯。
于是轉頭問靳聿珩,“你上學那會兒都和同學去哪兒玩?”
靳聿珩視線本就停留在她的身上,眼神毫無征兆地撞上。
她亮亮的眼眸落進他的眼中。
他微怔片刻,才開口道:“很少,大多在城南。”
那時候,他的假期大多都是在醫館度過的。
除了完成課内的學習任務,就是跟在爺爺和父親身邊學問診、識藥、行針、正骨……
從他記事起這些就充斥着他的生活,他好像生下來就是要承襲祖業的。
阮靈真聞言低低“啊——”了聲,見這個話題開展不下去,便轉了個方向。
“你行醫多久了?”
靳聿珩忽然笑了起來,低低的笑聲于胸腔共鳴,“你是問有正經行醫執照後,還是連沒有之前也一起算上。”
中醫本就是個很考驗經驗技術的職業,阮靈真想了想,“連你沒行醫執照前的一起算上。”
他思索半刻,“十三年。”
阮靈真的震驚之色溢于言表,“十三年?你今年多大呀?”
靳聿珩答:“二十九,年後三十了。”
阮靈真默算了一下,“天呐,你十六歲就看診了?”
他點頭,“嗯,第一次看診是那時起的,隻是那時候還不能自主下診斷,我父親要複診的。”
算是實踐,直到後來他醫大畢業,才開始獨立接診。
阮靈真微撇了撇嘴,打趣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勞模。”
之前因為要接一場中俄醫術交流會,她作為中方的翻譯,還提前去市立圖書館借了好多中醫藥的書回家做功課。
其中文詞晦澀得她幾番想把委托給拒了,最終還是抱着古文詞典,耐着性子做完了會前準備。
詞句晦澀之外,其實更多的是枯燥,她實在難以想象,十幾年如一日,每天重複輸入這樣的知識,該是多麼的乏陳無味。
再做到如今這般爐火純青,她已經能夠想象出他之前過的都是什麼日子了。
叫号機此時開始叫号,裡面新收出了兩桌,第一桌的一對情侶進去了,第二桌卻遲遲叫不到人。
阮靈真認真聆聽,直到叫号機跳過重複呼叫多遍的号碼,播報出了他們的号。
她拿着号碼單起身,拍拍靳聿珩的胳膊,“走,到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