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在某種怪異的氛圍中結束。
滿桌佳肴,食之無味。
阮靈真收拾東西,去藥架上拿藥,打算走,梁恪跟在她身後,神色略顯灰敗。
靳峥琪很識趣,說她暫時不回去,等靳聿珩下班了再一道回。
茯苓想跟着阮靈真走,被她死死摁在腿邊,掀起它毛茸茸的狗耳朵,低聲耳語:“茯苓,你要做一隻有眼力見的狗子!”
小狗像是聽懂了,低嗚了兩聲,趴到地上不動了。
掀簾出門,雪還在落不停。
溫祈急忙遞來兩把折疊傘,“雪好大,去停車場還有些距離,你們撐傘走吧。”
阮靈真接過,“我改天送來。”
溫祈連忙擺手,“沒事,下次複診帶過來就行。”
阮靈真微微點頭,撐開傘走進了風雪裡。
梁恪緊跟其後,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門處。
溫祈和靳峥琪一左一右,扒着門簾邊邊,探頭往外看。
靳峥琪:“靈真姐姐會和阿恪分手嗎?”
溫祈:“會吧,畢竟爛掉的男朋友,就像爛掉的大白菜,你還會吃嗎?”
靳峥琪果斷搖頭,“吃不了一點。”
她忽然有些難過,低頭看一眼趴在腳邊,不明狀況繼續舔毛的茯苓。
低聲道:“茯苓,我們以後可能看不到靈真姐姐了。”
舔毛的狗子停下動作,朝門外看一眼,繼續舔毛。
靳聿珩站在靳峥琪與溫祈的身後,視線在屋外連綿的雪色停留片刻,身後倪玉澤忽然喊他,說有下午的病人打來電話找他。
他應了聲,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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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車回靜園,梁恪一路無言。
行至一個擁堵的紅綠燈路口,他們排在長長的車隊最後。
他看一眼坐在副駕上,拿着手機兀自處理工作的阮靈真。
喉嚨像是被燒灼過,陣陣發幹,他開口:“靈真,不是你認為的那樣。”
阮靈真從手機上擡起頭,眼中情緒茫茫,望着他,“我認為的哪樣?”
梁恪張了張口,到了嘴邊的話卡住。
車隊如蝸牛,緩慢前行。
靜了許久,他才再度開口:“那是公司剛來的實習生,臨大的,和我是同門,導師親自引見的,我——”
“你拒絕不了是麼?”阮靈真打斷他,接替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她的表情太過冷靜,梁恪蹙了蹙眉,語調似是無奈,“是,而且,她是說要替導師去醫館拿藥,我想着我剛好認識,就帶她去了。”
阮靈真忽然有些想發笑,輕嗤了聲。
看着面前神情無措的人,句句誅心——
“所以,香薰也是你身不由己,鋼筆也是你身不由己,明知我在給你解釋的餘地,你卻視若無睹,也是你身不由己,是嗎?”
梁恪眉間褶皺成川,順着她的指引,看一眼車前的香薰。
花果氣息持續散發,彌漫車廂。
全然不似他往日鐘愛的木質香調。
“我——”他想解釋,卻忽然覺得在她的指摘面前,他的辯解太過蒼白。
前方路口發生了小剮蹭,車隊徹底停止前行,汽車鳴笛聲四起。
在一片嘈雜中,他神色潰敗,嗓音沉啞,“對不起靈真,我的初衷不是這樣的。”
起初他真的隻是出于同門的照拂之情,可對于初入社會,懵懂單純的小女生來說,成熟帥氣、穩重多金的年輕異性領導對自己的特殊關照,無疑是緻命的誘引。
梁恪其實躲過,也拒絕過。
在察覺到對方情感的轉變後,他曾變相挑明,他是有女朋友的,也是會結婚的。
可是,一朝淪陷,就是無盡的私欲反撲。
二十三四歲元氣莽撞的姑娘,崇奉真愛至上,短暫失意後,依舊不願就此罷休。
沒有惱人的糾纏,也沒有不明狀況的無理取鬧,隻是安安靜靜地表态,并不在乎他有女朋友。
她年輕,可以等。
也是在那時,他好像在對方身上看見了年少時的阮靈真。
不似孤傲的倔強,是一種堅韌的力量,向上生長,笃定從容。
他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頻繁接觸,但他無比确定,他從沒想過離開阮靈真。
同樣也從未應許過對方未來。
他想隻是稍稍抽離一下,他會很快回歸正軌。
他也的确隻是稍稍抽離,就在阮靈真發現的前一天,他剛剛宣告這段陰暗腐朽的關系終結。
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坐在副駕,質問他為什麼。
他興趣缺缺,不耐于她頻頻掉落的淚珠,“我打算結婚了,我們也該結束了。”
女生哽咽,說她願意繼續做見不得光的那一個。
他答:“我不願意。”
他自認中途離軌已是罪該萬死,絕不能再放任私欲蔓延,并且刺激新鮮早已歸為平淡。
他覺得沒有必要再繼續了。
可惜,還是因為他的疏忽大意,被阮靈真發現了。
“靈真,你相信我,我沒有和她有過親密接觸,隻是一起吃吃飯聊聊天。”他拼命自證,“這次回來,我是打算和叔叔阿姨商讨我們結婚的事情的。”
“我想跟你結婚的,靈真,我是真的想跟你結婚的。”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嗓音沙啞。
交警匆匆趕來,處理前方的剮蹭事故,幹練指揮恢複交通。
長龍隊伍向前推進,身後鳴笛大作。
阮靈真看向前方漸漸遠離的車尾,提醒道:“你擋路了。”
梁恪看一眼車頭,踩下油門往前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