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轉過身的宋渝州,措手不及撞見一大片濃郁的薄荷綠。
視線上移,一雙熟悉的、微微上挑帶着笑的桃花眼。
太陽穴瞬間嘭嘭直跳。
頭痛。因為過往記憶喚起的生理性頭痛。
洛惟青雙手撐在橋梁上跳了下:“哥,你怎麼在這啊?”
宋渝州按住太陽穴反問:“工作時間,你怎麼不在公司?”
“嶽池請我來這兒吃飯。”洛惟青沒計較對方沒答的事,嘴角微微勾着,“嶽池你應該認識?那個商業顧問。”
宋渝州不走心地“嗯”了聲。
隻當洛惟青在胡言亂語。
——自從兩年前他與嶽池吵過一架之後,據他所知,這兩年嶽池拒絕與任何美卡集團下屬管理層會面。
更别提一個實習生。
宋渝州思索找個什麼借口回包廂,但小橋很窄,路再次被洛惟青擋住。
他過不去。
洛惟青沒注意到他飄忽的眼神,側靠在橋梁上,自顧自道:
“我老闆說讓我邀請嶽池去産品發布會演講,我和嶽池聊了一中午他才同意。”
宋渝州看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忍不住擡眼:“嶽池同意了?”
洛惟青笑得得意:“我都這麼努力了,嶽哥能不同意麼。其實嶽哥還是挺好說話的。”
嶽池……好說話?
宋渝州冷冷地抿了抿嘴。
更加确信洛惟青是在胡言亂語。
畢竟洛惟青連自己,都能當成是沉悶大齡……内向博士。
也不知是将哪位,又錯當成了嶽池。
宋渝州思考着什麼借口離開,随口問:“你見誰都叫哥?”
“四海之内皆兄弟。”洛惟青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也别老那麼内向。”
生平第二次被說内向的宋渝州:“……”
平日裡冷厲到讓人不敢直視的面孔,微不可見地。
裂了條縫。
還好方才挂斷的電話再度響了。
宋渝州匆匆說了聲“抱歉”,接起電話就快步從洛惟青身邊擠下橋。
被風吹起的襯衫與衛衣擦過,在微風裡發出“刺啦”的響聲。
遠離洛惟青後,宋渝州太陽穴瞬間不痛了。
“嗯,你看着辦吧。”
他對着電話那段随意應着,面色恢複了一如往常的壓迫與低沉。
深夜,十點。
宋渝州終于結束飯局。
車輛在漆黑的街道上飛馳,他靠在車後座,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流動如流星。
很快将白日裡積累的公務處理幹淨。
窗外一塊薄荷綠色的廣告牌,突然從視線餘光中一閃而過。
洛惟青的衣服、随即是臉,猛地撞進了他的腦海。
宋渝州處理工作的時候,能同時思考兩到三件完全不相幹的待決策事項。
但幾乎從未想過工作之外的事。
畢竟他除了工作之外的生活,乏味無陳。
他擡手敲打了下額頭,耳邊卻又響起了洛惟青下午和他說的那些胡言亂語。
洛惟青……
嶽池……
車廂頂部的純白色頂燈照亮了後座小方桌上的電腦屏幕。
宋渝州思索片刻,在微信搜索框裡,輸入了“嶽池”兩個字。
上一次他們的對話,還停留在兩年前。
嶽池是他的大學學長。
在美卡集團初創期,他多次邀請嶽池加入公司。但嶽池不樂意卷入公司内部政治,始終隻願以顧問的形式協助。
他們合作多年,直至兩年前的一次争論,兩人出現無可調和的分歧。
——嶽池堅決聲稱布局海外是美卡唯一出路,被他直截了當拒絕。
後面兩人便沒再交流。
宋渝州按了按眉心,緩緩給嶽池敲了一行字:
【最近心思有變,下周約你喝茶】
嶽池竟然仿佛就在對話框那頭等待,沒幾秒就立即回複了消息:
【哈哈,我今天下午已經知道了!】
宋渝州眼皮莫名一跳,手指利落地敲下按鍵:
【知道什麼?】
嶽池卻又賣關子似的不說了:
【沒什麼】
【下回喝茶的時候,把我洛兄也帶上】
宋渝州高聳的眉峰緊蹙着,靠着後座的枕墊:【洛兄?】
嶽池:【洛惟青,就是你們創新業務的那個市場總監!我今天見了他,那叫一個相見恨晚,難舍難分!】
市場總監?
……洛惟青在外面,就是這麼招搖撞騙的麼?
宋渝州冷冷地垂着眼,盯着電腦屏幕。
但他很快意識到——
洛惟青下午對他所講的話,或許是事實!
縱然是拿了市場總監的名号,但宋渝州依舊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洛惟青到底是怎麼給嶽池灌迷魂藥的!
——竟會在他和嶽池冰釋前嫌之前,讓對方同意來幫美卡站台?
他再度頭痛起來,按住了太陽穴。
宋渝州信奉邏輯分析與理性判斷,這世上讓他想不通的人,幾乎沒有。
洛惟青,是頭一個。
對話那頭的嶽池,耐心地等啊、等啊。
直到十分鐘後,才突然又收到宋渝州回複:
【改天再約。】
嶽池:【???宋渝州,你别告訴我你這麼快就又變卦了!】
……
第二天早上。
洛惟青剛到工位,就聽見舒清華在不遠處喊話:
“洛惟青,你昨天晚上做賊去了?”表情活像一隻馬上就爆炸的火藥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