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撿起了門口的外套,拿出口袋裡的手機,接通了不知道響了多久的電話。是太宰打來的,希望他不要抱怨——
我的希望毫無用處,一接電話就是他故意拖長語調的抱怨聲。
“真是過分啊,禾澤君。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嗎?”
然後是例行公事的陰陽怪氣。
“難道你連按時到場這種小事都做不到嗎?”
我真想讓他摸着良心扪心自問一下,到底是誰整天上班遲到摸魚。
最後是必備的黑手黨式威脅。
“趕緊給我滾過來。”
我禮貌性的用重視的語調表示我會馬上趕到,全程表現了一個合格打工人面對上司的卑微态度。我已經半個月沒有擺出這種态度了,所以還有點不習慣。
其實生太宰治氣的那半個月雖然老是被針對,但另一方面放飛自我的我過的還挺快活的。
太宰那邊卡了兩秒才挂了我的電話。我撸起袖子,外套披頭的離開了幹部A的賭場。
然後,我就保持着這幅不正經的樣子在幹部A的賭場門口遇見了正經穿着黑手黨标配黑西裝的太宰治。
我那會看見太宰治的心情就跟不良少年叼着煙在校外遇見教導主任一樣,甭管在不在乎吧,看見主任多少還是有點緊張的。
于是我秒吧外套疊吧好,袖子撸下來。
“你可真會給我找麻煩。”太宰治撐着死魚眼,保持着面無表情的樣子。
“抱歉,希望這件事沒有影響你的計劃。”我老老實實的道歉。
然後空氣就凝滞了。
太宰治盯着我,盯的我脊梁骨發涼,後知後覺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沒有吧?太宰治想篡位當首領這事他也沒有刻意瞞着我呀。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并且覺得我可能要寄了的時候,太宰治突然轉身走了。
嗯?你這樣我跟不上節奏啊。
不過想想我平時好像也沒怎麼跟上過任何人的節奏……嗯,那沒事了。
“說說看吧。”
在我跟準幹部先生上車之後,準幹部先生突然冷不丁的這麼來了一句。
司機麻溜的搖上隔音窗把我和太宰隔絕在了小小的車廂裡。平心而論,車廂挺大的。但準幹部先生的聲音太冷了,熱脹冷縮,所以車廂縮小了。
我被他問的一臉懵逼,說說看啥啊?你倒是問清楚一點啊。
唉,這年頭幹啥都不容易,當個黑手黨都得會閱讀理解。
我啥也沒說,但太宰治一直很擅長心理學,所以他懂了我的想法并且冷哼了一聲,抽出了他寶貝的自殺手冊,有一搭沒一搭的翻看起來。
我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大概是想讓我說說看我“是怎麼看出來他想篡位”這件事的。
這就讓我覺得很奇怪了,因為他想篡位這事表現的很明顯啊,不管是不走心的自殺,還是裝模作樣的摸魚——當然也有真情實感的,最明顯的還是他的眼神,這種眼神我見過。
——就是那種學婊的眼神,我要偷偷努力然後驚豔所有人什麼的。
可幹部的位置對他來說毫無難度,根本不用努力,我能合理推測出——他要的是首領的位置——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所以我就覺得很奇怪,他的想法不說多明顯吧,也沒多隐晦啊。為什麼他會覺得沒人能看出來?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我們港口mafia人均文盲來着,沒幾個上過學,更沒幾個見過學婊這種生物,最重要的是沒幾個像我一樣被太宰治貼臉針對過這麼長時間還沒死。嗯,暫時還沒死。總之,結果就是,在人才濟濟的港口mafia,太宰治想篡位的想法真的隻有我一個人看出來了。
這合理嗎,各位?要善于觀察生活啊,這事随便撈來一個見過學婊的普通人和太宰貼臉待一個半月就能發現的啊。
可事實就是沒有,這件事情就是隻有我一個人發現了。
我、一、個、人!真的,點破上司想奪權當老闆這事,不管怎麼看滅口一下都不過分啊,噫嗚——
我覺得簡簡單單的叛逃已經很難讓這事收場了,我還得找一個很有力的下家才行。
就在我胡思亂想考慮找下家的事情的時候,太宰治頭也不擡的說道:
“還要我自己主動問,你才會交代你得罪A的那些破事嗎?”
太宰治的手型也很漂亮,纏繞着的繃帶反而襯托出他手腕的纖細。我記得上次把他從水裡撈出來的時候還扯散了他的繃帶,他手上那些新舊交雜的傷痕其實還挺觸目驚心的。如果我沒注意到他手上的那些痕迹也不會突然意識到,“原來他以前也是真情實感的想去死過啊”這樣的事情。
也不會他随便的問兩句話,我就直接告訴他怎麼讓我繼續老實做他工具人的條件了。
我也可以繼續抱着他搶我螃蟹這個點,繼續對他進行沉默抵抗。
那麼我剛剛就不會說出那句可能會讓我落地成盒的話了。
然而沒有如果。這可能就是我手賤勾搭他繃帶的報應吧。
于是我老老實實的交代了一下幹部A碰瓷我的經過。
也沒什麼好講的,我也沒幹什麼事,幹部A被自己的部下弄死,隻能說明他沒對部下幹人事,活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