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淵按兵不動,開玩笑似的笑,“真的假的?”
聞景和拍了拍胸脯,“百分百保真,比真金還真。”
東方淵心裡莫名有些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好默默地夾菜喝酒,笑着回應一下聞景和提到的一些話題。
這場酒宴的上半場是聞景和在活躍氣氛,而下半場則被東方淵掌控了話語權。
酒過三巡之後,東方淵臉上也出現了酒熱的紅暈。
東方淵頹然靠在沙發上,眼裡迸發出亮光,“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不是東方家的長子。我隻是個養子。”
聞景和坐到他身旁,點點頭,“嗯。”
“還有,林家隻會和東方集團的掌舵人聯姻。一開始是我,但今天過後,就不會是我了。”
“挺好的,小透和林芸有情人終成眷屬。”
“……”
啊??!
不是,你知道?!你怎麼……
啊,也對,洞悉人心是魔族與生俱來的能力。
等等,什麼叫“一開始是我”?!你還和林芸有過婚約?!
所以,林芸差一點就是透子的嫂子了?
woc,這什麼“我的學姐一開始是我的嫂子,後來成為了我的女朋友”戲碼?!
還能整出來這麼複雜的一盆狗血?!
貴圈真亂。
聞景和内心有些宕機,但東方淵還在說。
“我其實很羨慕東方透的,他屬于人間,又被那麼多人愛着。”
“但你不一樣,你好像……隻是愛着人類,沒有偏倚。”
“對,我早就知道的,你是不一樣的。”
“我也知道你不能有搭檔,但我想和你做一輩子的搭檔,可以嗎?”
前面的話聞景和都沒聽清,隻有最後一句附耳請求,他聽得真真切切。
東方淵的手搭在聞景和的後頸上,被酒氣熏紅的唇近在咫尺,隻要聞景和一回頭就能吻上去。
聞景和強硬地壓下不受控的心跳和心中的沖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思考這個問題再給出承諾。
聞景和思考的時間每增一分,東方淵的心就會更慌一分。
東方淵無力地眨眨眼,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醉了,醉得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傾訴欲。
聞景和沉默了很久,唇角綻開一抹笑,“好啊,沒問題。”
聽見聞景和的答案,感受到他笑出來的熱氣,東方淵才緩緩合上了眼,頭在他肩上垂下,又略過了肩頭,直直向下紮去。
聞景和托住東方淵的頭,攬着他的肩轉了個方向,教人躺在了自己腿上。
“你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現在,好好睡一覺吧。”
聞景和垂眸看着東方淵安心的睡顔,手掌輕輕覆上他合攏的眼皮,墨色的眸底瞬間翻湧成無邊無際、深不見底的海藍。
四周的一切開始流态化,白霧升騰起來,色彩逐漸褪去、消失,變得透明。
隻有東方淵和聞景和是這裡唯二的色彩。
……
‘夜色’夜總會。
在晦暗的房間裡,大床上一男一女正在抵□□纏,一時誰也不願放開誰。
房間角落裡,身材高大的男人脫下風衣,折挂在椅背上,抖摟兩下煙盒,抽出一支叼進嘴裡。
“啪嚓——”
一點小火苗燃起,又飄搖着燃盡,隻剩下黑暗中煙上猩紅的火點。
男人瞧了兩眼手裡已經焦黑的小木棍,深深吸進一口煙,緩了一會兒,又慢慢吐了出來。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垂下眼眸自顧自地抽煙。
直到脫衣服前,陳麟鴻都沒發現他的存在。
若不是陳麟鴻要解袖扣,無意朝那個角落瞥了一眼,瞥見角落裡明滅的火點,他大概永遠都不會發現角落裡還有位不速之客。
“停。”
陳麟鴻臉色驟變,拍了拍身下女人的臀,“你先出去吧。”
女人嗔了陳麟鴻一眼,似乎有些生氣,又在他掏出銀行卡給自己時,轉瞬笑吟吟地親了他一口,從床上起身就朝外走。
路過房間門口那個角落時,一隻修長結實的手臂伸出來,遞給她一件寬大的風衣,女人才發現那裡原來還坐着一個男人。
男人的眼睛沒停在她□□的□□上,遞來的眼神溫暖而幹淨,沒有一絲鄙夷輕蔑,反倒讓女人破天荒地感到羞恥。
借着煙上的星點火光,女人隐約看見男人露出一個微笑。女人感到臉上一熱,怯怯接過那件風衣套在身上,裹緊自己就離開了。
女人走了之後,房間裡重歸于安靜的黑暗之中。
男人又開始重複剛才的動作,認真而又懶散地抽那支煙,沒有說話。
陳麟鴻卻看得心裡打顫。
這人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進來的,進來做什麼,他全然不知。
他之前被欲望沖昏了頭,做事全憑一時沖動,此刻冷靜下來,才知曉該要害怕的。
陳麟鴻翻身坐在床上,暗暗抓了兩把床單,吞咽了一口口水,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目光卻撞上煙上的火點。
那些明明滅滅的猩紅火點,隔着男人吐出來的煙霧,像極了饑餓野獸的猩紅眼睛。
陳麟鴻發覺自己後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了一層冷汗,大概是身體先于意識一步判定了這人很危險。
他不敢再張嘴出聲了,隻好坐在床上,用兩隻眼睛緊緊盯着男人的一舉一動,和男人無聲對峙着,以維持最後一點尊嚴。
但男人渾然不覺尴尬與危險,依舊悠閑地吞雲吐霧着。
直到那支煙快要燃盡了,男人才捏着煙屁股,直直按到了手邊造型複古的手提燈燈絲上。
“滋啦——”
手提燈燈絲爆發出一陣電閃般的火花,煙屁股被那陣電閃火花燒了個精光。接着,手提燈穩定地散發出昏黃的光。
這下,陳麟鴻得以看清了男人之前隐在黑暗中,被煙霧缭繞拱衛的廬山真面目。
看清那一瞬,陳麟鴻差點癱倒在床上。
男人的臉廓和眉眼都像極了大一号的聞景和,隻是神色比之更為淡漠,全身散發着鋒利的侵略性。
男人似乎看出了陳麟鴻的不适,淺笑一下,先開了口,“爛柯冒昧拜訪,無意擾了您的興事,還請您多擔待。”
可能因為剛才最後一口煙沒吐幹淨,幾縷煙霧從男人嘴角逸了出來,變幻着模糊了男人的臉廓,看上去像是吞雲吐霧的可怖妖魔。
陳麟鴻硬撐着精神,哼笑了一聲,“你還挺紳士的。”
爛柯向臉頰兩邊勾了勾嘴角,抿唇微笑,在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确實像極了一個溫和的紳士。
“我隻是覺得那位女士需要一件衣服來保護她的羞恥心,”爛柯捏起那根一頭焦黑的火柴柄,随手扔進了手提燈裡,“與人方便罷了。”
那根火柴柄很快被閃過電花的火舌吞噬殆盡,化為了灰塵,飄着落到了燈芯底部。
爛柯晃了晃手提燈,“最後,小淵家裡的長輩,哦,不是東方家的人,而是他真正的家人。她托我捎句口信給你,教你離他遠點。否則,後果自負。”
陳麟鴻松開了悄悄攥緊的手,“可以請那位長輩放心,我們之間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
“叮——”
爛柯随手彈了一下手提燈的玻璃外罩,“既如此執迷不悟,你就是在劫難逃了。”
“在劫難逃?”陳麟鴻心裡顫了一下,卻還是嗤笑一聲,“嘁,東方淵難道就是什麼好人了嗎?大不了魚死網破。”
爛柯捏起煙屁股,指間撚滅了火星,扔進垃圾桶裡,提起手提燈搖搖頭,揚長而去。
看着對方關上門,陳麟鴻一下卸了力,癱軟得倒在床上,兩隻眼盯着天花闆逐漸有些渙散。
爛柯站定在一扇門前,垂着眼,擺弄了兩下手腕上的光子通訊儀。
“喂?麟鴻,你怕是必須來人間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