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上囫囵躺着的人眼睫顫了顫,似乎對陽光的打擾不勝其煩。
聞景和悠悠睜開眼皮,使勁睜了幾下,努力看清了自己周圍的環境。
陽光在地闆上塗抹開大片金色,任金色在客廳裡漫無目的地氤氲。
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時針和分針分别指向8和12。
正正好早上8點。
“嘶——”
有些輕微拉傷的肌肉被突然扯動,聞景和一時渾身酸痛得龇牙咧嘴。
昨晚上才練了幾個小時舞蹈,身體就受不住了。
聞景和邊拍拍自己酸痛的肌肉,邊默默感歎自己遠離舞台這幾年确實是有點安逸過度了。
“你沒事兒吧?”
一道溫和的男聲飄進聞景和的耳朵。
聞景和邊打哈欠邊揮手,“沒事兒,就是身體有點不适應高強度的訓練。”
“你昨晚還有訓練?”
溫和的聲音裹上了笑意,聽上去主人似乎心情不錯。
“嗯,有的。”聞景和撓了撓後腦,轉頭滿世界找人,“對了,我哥呢?”
“你哪個哥?”
那道男聲依舊溫和,隻是似乎帶上了說不清的情緒,像是夾了雨絲的春風。
“就昨晚送我回來的那個,”聞景和又打了個哈欠,從沙發上起身,“我親大哥。”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才再次斟酌着開口:“不知道。我醒的時候,沒看見其他人。”
聞景和伸了個懶腰,疊好了沙發上軟成一團的薄被,“不用擔心,我這位大哥啊,經常會半路失蹤。”
爛柯這親哥什麼都好,就是這總半路失蹤的破習慣是一點都不願意改。
晃晃悠悠去了衛生間,擠好了牙膏,聞景和探頭出來問:“對了,哥,你想吃點什麼?”
“我吃過了。”
聞景和邊刷着牙,邊循聲找東方淵,“吃過了?”
這是完全不給我展示廚藝的機會啊。
“嗯。你想吃點什麼?正好我在廚房,順手可以做了。”
東方淵拉開廚房的門,正對上站在門外刷牙的聞景和。
“就幫我煎個蛋吧,我一會兒自己再下點面條。”
聞景和朝他笑一下,白色的牙膏沫糊了一嘴,勉強能說清話。
陽光照在聞景和臉上,照亮了那個笑容裡的暖意,更照亮了聞景和身上特有的一種蠻橫肆意得耀眼的生命力。
他好像……一直是這副模樣。
東方淵怔了一瞬,點點頭,轉身開了火,“今晚你還有訓練嗎?”
這下輪到聞景和點頭,含着泡沫咕噜噜地講:“有。”
東方淵懸着手試了下油溫,“到時候我送你過去吧。”
“呃……”
感覺手心下溫度差不多了,東方淵敲了一個雞蛋進平底鍋,歪頭狐疑地看他,“不方便?”
聞景和不自覺吞咽了一下,意識到自己把牙膏泡沫咽下去了一口,又急匆匆沖回了盥洗室。
望着對方離開的匆忙背影,東方淵隻覺得聞景和的反應有些奇怪。
但他驟然紅了的耳朵看上去軟乎乎的,不知道手感怎麼樣。
東方淵搖頭失笑,又低頭垂眸等待雞蛋煎出一層蟬翼般的金黃脆皮。
**
啊啊啊啊!
要死了!
聞景和沖回盥洗室,連咳了幾聲,白色的牙膏泡沫全傾瀉在洗手台裡,點點殷紅混雜在其中,恍若雪中落了幾瓣梅。
擡起頭,聞景和看清了自己臉上的霞紅,面上更熱了幾分。
聞景和立刻快速漱口,試着轉移注意力,教自己不去想剛才的情景。
可腦子今天偏偏要和他唱反調。
東方淵敲雞蛋的動作幹淨利落,小臂線條也是。東方淵嘴角勾出的弧度很迷人,擡眼時上翹的眼尾也是。東方淵的歪頭動作很可愛,狐疑的無辜雙眼也是。
完了!完了!完了!
全亂套了!
我自願踏進暈輪效應的陷阱裡了!
聞景和親眼看見鏡子裡的自己臉上爬滿了紅,倒掉牙缸裡的水,擰開水龍頭沖走牙膏泡沫,伸手接了兩把涼水,全拍在臉頰上,試圖趕走面上惱人的熱紅。
不知是這方法起效了,還是因為他現階段特殊的身體狀況,臉上的紅倒真褪了大半。
可砰砰加速的心跳依舊不依不饒,胸中好似藏着一隻活蹦亂跳的脫兔。
聞景和擦淨臉上的水,垂頭盯着殘留着一絲紅的洗手台出神。
等到那絲紅躲進縫隙裡,聞景和閉了閉眼,擡頭與鏡中的自己對視,嘴唇翕張幾下。
不行,你隻答應了和他做搭檔,旁的别多肖想。
俨然是句對自己的無聲告誡。
聞景和再次閉上眼,右手覆上自己的左胸口,靜靜感受着亢奮到飙升的心跳逐漸冷卻下來,恢複緩慢有力的泵動。
**
好半晌,東方淵才瞥見聞景和從盥洗室裡鑽出來。
煎蛋外面一層金黃脆皮,裡面卻是軟的,誘人食指大動。之前的腥氣,此刻全變作了挑逗唾液分泌,引起胃部蠕動的香氣。
聞景和嗅着香氣湊過來,像隻嗅到炖肉香氣的小狗,惹得東方淵唇角帶了笑。
望着煎蛋點了幾下頭,聞景和擦身略過東方淵,進了廚房,“幹脆晚飯去夜色店裡吃好了。”
東方淵搖搖頭,“不好吧。你這麼講,好像夜色不是娛樂場所,而是餐廳一樣。”
“……”
你别說,你還真别說,我當初還真提議過把夜色開成餐廳來着。果然,英雄所見略同。
東方淵轉頭看向聞景和,發現他正看着自己,眼底的驚喜亮得晃眼,“怎麼了?”
聞景和邊向鍋裡加水,邊回答:“哥,我發現你真的超級聰明,要不要考慮一下入股夜色?”
聞言,東方淵垂眸思考了一會兒,連連擺手,“不了,我不太喜歡屈居人下的感覺。”
“這樣啊……”
鍋裡的水開了,聞景和握了一小把面條放進去,“我還以為你是對經營娛樂場所不感興趣呢。”
在聞景和以為兩人對話就此結束時,東方淵及時岔開了話題,“我下午要出去一趟,你晚上什麼時候去訓練?”
“黃金檔,晚八點。”
聞景和一手握着筷子,扒拉兩下鍋裡的面條,另一手比了個“八”。
東方淵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好,到時候我送你。”
估摸着面條快要軟得差不多了,聞景和熟門熟路地從櫥櫃裡掏出蔥來,迅速切了幾刀,用作提味。
聞景和抓了蔥花,一把蔥郁全撒進鍋裡,“那你上午有什麼計劃嗎?”
“睡覺。”
東方淵回答得太坦蕩,以緻于聞景和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接受錯了語言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