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景和歎了口氣，神色偏冷，“異想天開也有個度吧。”

寒幽灰色的眼裡閃過一抹惆怅，“那就是……不會放他……”

聞景和苦笑一下，厲聲正色：“當然不會。你們突然現世會給臨淵閣帶來很大的麻煩，他作為幫兇當然不會被放走。更何況，他還勾結了死骷海，試圖謀害你的性命，并打算以此為由來挑撥人間、臨淵閣和深海之間的關系。”

寒幽一臉震驚：“怎麼……可能？”

“你真以為，是你自己犯傻才會聽信了查拉蘇那混蛋的話？”聞景和敲了敲冰層，沒什麼感情地吐槽，“你把自己想太聰明了。”

冰層翻了個身。

……

東方淵從葵幽身上移開目光，眺向遠處，忽然來了一句：“看這樣子，好像是代斯輸了啊。”

話畢，葵幽當即轉身看過去，沒有喜色，反而皺起了眉頭。炎翎觑着葵幽的表情，頗為不解地起身。

遠處的兩個人影漸漸走近，一個走得穩闊，一個一瘸一拐。前者穿着不知哪朝的朝服走在後面，頸上的項圈閃着銀光。後者身着藍T搭黑褲的現代裝扮走在前面，臉上青紫可見。

寒幽用力推了聞景和一把，聞景和踉跄一下，差點撲進東方淵懷裡。

東方淵起身扶住聞景和，拍了拍他的後背。

“哎呦。”聞景和難堪地笑笑，怕扯到臉上傷，沒敢笑得太燦爛，“不好意思啊，我輸了。”

“願賭服輸，放我們走。”寒幽理直氣壯道。

東方淵看一眼聞景和臉上的青紫，點一下頭，面色發沉，“嗯。”

“走了，葵幽。”寒幽轉身去拍葵幽的肩。

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

葵幽皺着眉，拉開長命鎖，立即抽出裡面的銀刀片，一下紮進寒幽的脖頸又拔了出來。拔出來後，他把銀刀片一揮，刀上沾染的藍色血液被帶着飛濺向聞景和。

事情發生得太快，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等聞景和想起擡手去擋時，已經有幾滴藍色血液濺進了他的眼睛裡。聞景和眼前的景色瞬間被套上了一層藍色濾鏡。

雙眼裡傳來灼燒的痛感，像是要燒盡聞景和的眼球。聞景和咬着牙閉上了眼睛。

東方淵能感覺到聞景和的顫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一下一下撫着他的背，緊緊攬住他。

“聞哥！”炎翎驚得大喊，連忙擋到了聞景和身前。

“你做什……呃啊啊……”寒幽捂住脖頸大喊，無力地摔到地上，灰色的眼中閃過不解、驚訝和失望。

藍色的血液從寒幽脖頸被紮出的洞裡噴濺而出，很快就淌出了一片血泊，像是在白紙上潑了一瓶藍墨水。寒幽很快就不動，灰色的眼裡逐漸失去了生機。

東方淵和炎翎錯愕地看着葵幽。葵幽卻沒什麼動作，隻是站在原地，盯着地上寒幽的屍體發呆。

良久，葵幽僵硬地轉過頭，甩了兩下銀刀片，放回長命鎖裡，仔細合好了長命鎖。

“咔嗒——”

輕輕的一聲。

聽見這一聲，聞景和莫名其妙地講了一句：“我記得你戴的那塊長命鎖，是寒幽送給你的吧？連同那塊銀刀片一起。”

葵幽身形顫了一下，沒接聞景和的話，瞥了他一眼，對着東方淵平靜地講：“我的任務是，讓他失控，而不是，回到監獄。”

東方淵悄悄把聞景和往自己身邊攬了攬，沒回話。

“讓我失控？”聞景和緊閉着眼，憑感覺擡了擡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這個任務可是夠艱巨的。”

葵幽抿着唇，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你的時間，不是快，要到了嗎？在這種時候，任務難度，很低。”

一股嘔吐的沖動湧上了聞景和的大腦和喉口。聞景和出于本能地張開嘴，俯下身嘔吐，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冷意的幽魂不知何時鑽進了聞景和的血肉裡，在他身體裡四處遊走。

他能感覺到，全身的熱量和氣力都在一點一點流失掉，好像聽别人描述過的發燒的感覺。雙眼也在灼燒着，體内有一股靈力在叫嚣着，失控吧失控吧。

好啊，那就失控一次好了。

“哈……哈……”聞景和俯身垂頭，張開嘴，像被闖入領地的野獸一樣粗喘着氣。

東方淵之前從沒見過聞景和這麼狼狽過，不住地輕撫着他的背，邊把靈力借着輕撫輸進去，邊冷聲道：“你背後那位還真是處心積慮。”

炎翎雙目死死盯住葵幽的行動，不敢松懈。

幹嘔聲忽然消失了。

東方淵懸停在空中，炎翎感覺有一陣風從耳邊輕輕掠過。

接着，他們看到聞景和閃身到了葵幽面前，掐住了對方的脖頸，把對方向遠處帶去。

在高速奔馳之中，葵幽不住地拍打着聞景和的手，卻聽到他咧嘴呲牙笑了一下，說：“嘻嘻。為了報答你，特此獻上死神的詛咒……”

聞景和帶着葵幽停在地面上，松開鉗制葵幽脖頸的手，提着銀月鐮刀刃尖，輕輕一點葵幽的心口，睜開一雙白瞳，低吟：

“「你不會死」”

是神言！

看清那一雙白瞳，葵幽臉上的表情四分五裂，訝異道：“你……怎麼可能？！”

“哇，我這不是失控了嗎？”聞景和笑笑，得意地挑了一下眉頭，語氣輕松，“怎麼，你好像不太滿意？”

葵幽打了一個寒顫，抖如篩糠，腦子裡一團亂，連帶着說話也有些含糊：“你……你不是應該……變回……那個殺……”

你不是應該變回那個殺神嗎？聞景和在心裡幫葵幽補全了他的疑問。

聞景和松開葵幽，提着銀月鐮刀後退幾步，感慨道：“沒辦法，誰叫我現在是個人類小子呢。”

葵幽的平靜一下子消失了個一幹二淨，臉上隻餘下詫異的呆滞，嘴裡不住地嘟囔着“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也不知是在問誰。

看上去失魂落魄極了。

聞景和望着葵幽這副模樣苦笑，“炎翎不是說了嗎？叫你們睜開眼睛看世界，一個一個的，老是願意做睜眼瞎。”

倏地，葵幽轉了身，全身迸發出一股力量，向更遠處跑去。

聞景和閃身追了上去，給了葵幽一手刀。葵幽一下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聞景和按了一下微型靈子耳機，聯絡外部道：“東哥東哥，能聽到嗎？”

東昭很快回複他：“哦喲，你還知道聯系我們啊？！”

聞景和辭色嚴肅道：“執刑完畢，我們即将返回，請外部注意水幕坍塌。”

東昭簡潔地回答：“好，返回時注意保持聯絡。”

聞景和“嗯”了一聲，打個響指，領域内中間的冰層瞬間與兩端斷裂，沉入冰層下的海洋，兩端合到一起，重新成為一個整體。

聞景和朝隻有幾步遠的東方淵和炎翎揮揮手，表示自己沒事，之後打個響指，送葵幽進了“魚缸”，随後聞景和臉上的青紫和所謂的寒幽屍體消失了。

炎翎一路跑過來，從上到下好好打量了聞景和一番，确定這人沒事，就連臉上的青紫都是假的。

東方淵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打量了他一眼，不經意又瞥到那縷白發，皺了皺眉，但還是擔憂地架住了聞景和，卻沒搭話。

“好了，現在我們出去吧。”

這是聞景和在純白領域内講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