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條件，是什麼？”

葵幽的華夏語說得結結巴巴，并不熟練。

但也比艾菲斯最初竹筒倒豆子的程度要好一點。東方淵安慰自己。

聞景和不知想到了什麼，抱臂站在旁邊，一直在努力憋笑。

“先别笑了，”東方淵見聞景和憋笑憋得渾身抖，也不忍說重話，再向下說，卻在稱呼上有點犯難，“……你有什麼條件嗎？”

“哥，以後執行任務叫我白死或代斯就行。哥要是願意喊編号的話，我的編号是洞洞洞，或者你喜歡喊蘭格文——宰喽宰喽宰喽。”

聞景和笑眯眯的，完全沒在考慮講和的條件，“至于講和的條件嘛……我沒有條件，但是，我的意思可不是要無條件講和。冤有頭債有主，我幫你找你沒在這裡的債主問問。”

話音一落，聞景和一曲劍指，抵上了自己的太陽穴，眼神逐漸渙散。

東方淵被他的諧音梗逗得有些哭笑不得。

……

霧氣頃刻聚攏過來，分列站在了兩邊，像是迎接主人回家的寵物，又似盡職盡責夾道歡迎的仆人。

又見面了呢，霧理子們。

聞景和向站在兩邊的霧氣揮了揮手，看向遠處，發現青金材質的桌椅已經蹲坐在原地了。

看樣子這次應該是徹底準備好了。

聞景和向兩邊霧氣比了個大拇指，接着，徑直走向桌椅，坐到椅子上，找了個相對舒服一點的姿勢，摸上隐藏在桌角下的按鈕，打開靈力波動檢索儀。

熟悉的飄忽感混着難以捉摸的迷幻感再次襲上聞景和的大腦。聞景和忍着頭腦的不适，快速輸下高級檢索指令。

在上次任務之前，聞景和很久沒用過霧理實驗室。上次使用的時候，很多儀器都沒準備充分，連桌椅都是霧理子們臨時做出來的。

聞景和隻能用最原始的手段接待了李淑倩。

經過霧理子們的翻修和布置，實驗室裡的儀器應該都可以使用了。

靈力波動檢索儀已經檢索出了結果，一個火紅的光點在結果的定位圓形探測圖上閃爍。

聞景和坐在椅子上緩了一會兒，才伸出手指點向那個火紅的光點。

邊緣的霧氣散去，一團火紅的光躍升起來，霧氣在那團紅光身後聚攏，将它推去聞景和面前的青黃藤椅上。

那團紅光周圍有火焰燒起來，火焰燒了一圈之後，絲絲褪盡，隻留下墨發赤瞳的黑襯衫少年。

炎翎端正地坐在青黃藤椅上，見聞景和揉着自己的太陽穴，眼神裡難得的帶了些擔憂，問：“聞哥，沒事吧？”

聞景和沉默地搖搖頭，打着手語問他在哪兒。

炎翎如實回答：“在水幕裡。鹿溶在外面維持着水幕。”

聞景和忽然咳了兩聲，點點頭，講：“好。是我接你進領域裡，葵幽和寒幽欠你的債，你自己來讨，還是……”

炎翎當即點點頭，沒給聞景和說出第二選項的機會。

聞景和意味深長地瞧了炎翎一眼，歎口氣說：“沒抓到祂的罪證，估計是不能一竿子打死了。你要有個心理準備。最好，提個狠點的或者對我們最有力的條件。”

炎翎點點頭，瞟一眼聞景和那縷挑染似的白發，忍不住勸：“聞哥，這華發會越生越多的，别太拼了。”

此話一出，惹得聞景和心情不佳地拉臉了一瞬，很快又被無所謂代替。

“你就别操心這個了。”聞景和收斂起平常嬉皮笑臉的模樣，正色厲聲，身姿也坐得闆正了些，“該來的總會來，我現在也沒時間在這上邊攔一下。”

……

過了幾分鐘，聞景和還維持着曲劍指頂太陽穴那一個姿勢，仿佛站成了一座雕像。

葵幽慢悠悠晃到聞景和面前，正準備進一步仔細打量這位“老朋友”，一道雷劈在他腳尖不遠處，留下一點黑色焦痕。

那點黑色焦痕留在純白之上顯得更加刺眼。

這是完完全全的警告！

轉頭去瞧旁邊施雷符警告的人，葵幽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東方淵剛才深邃漆黑的一雙眸子，此刻盈滿了潋滟的紫色，隐隐還有幾絲金光暈在眼底，比上好的寶石還要漂亮，還要能吸引人癡迷着喪命。

更令葵幽吃驚的是，東方淵手裡持着一把通體冒紅光的桃木劍，而他身後還懸浮着一柄戰斧的黑色虛影。

一個看上去渺小又纖弱的人類，怎麼可能會有一雙不屬于人類的紫瞳，甚至似乎還能随意切換成金瞳？又怎麼可能在持有正統桃木劍的同時，身後還有一道殺伐之氣聚成的斧影？

見葵幽退後幾步，東方淵抱有歉意地笑笑，持劍拱手便道：

“剛剛得罪了。既然閣下是來講和的，按理說，那就應該是個守信之人，在下該多給閣下幾分信任。但閣下在鄙人這裡實在沒什麼信譽可言，還請閣下不要做些令人費解的事情。”

聽完這番客氣話，葵幽又小心謹慎地退後了幾步，心裡更加忌憚東方淵幾分。

葵幽退後幾步，再去看，發現那道懸浮在東方淵身後的戰斧形狀黑色虛影消失了。

聞景和的瞳孔一圈圈緊縮又擴張，聚焦轉瞬完成。

剛剛的雕像俨然已經“活”過來了。

見此情景，葵幽就明白已經錯失了良機，自己和寒幽接下來将會處于被動地位了。

葵幽一轉眼珠，不懷好意地去瞧東方淵的反應。

東方淵剛剛周身那股駭人的厲害架勢全消了個幹淨，手裡隻剩一柄流轉紅光的桃木劍，眼神關切地望向轉動脖子的聞景和，好似剛才那副修羅樣子隻是唬人用的障眼法。

可這世上哪有能瞞過葵幽那雙明鏡般眼睛的障眼法？

“幫你找了一下債主，發現你和寒幽的債主這附近還真有一個。”

聞景和扭了幾下有點發僵的脖子，拉着身旁看他的東方淵向後退了一步，招手示意葵幽後退，“現在我把他請進來，大家給他一點亮相的空間。”

話畢，聞景和拍了兩下手，落地清脆。

“轟——”

是烈焰在空中爆燃的聲音。

一團烈焰驟然出現在空中，燃燒着向下垂散成人形。一隻手橫伸出來一揮，烈焰倏然熄滅，留在原地的是黑襯衫赤瞳少年。

正是剛剛和聞景和見過一面的炎翎。

待看清那人的樣貌，葵幽一時愣怔在了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這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之前就……

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不死之身？

葵幽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本該已故的人會出現在這裡。

炎翎半轉身體回頭，先和聞景和道謝：“辛苦聞哥。”

聞景和招招手，催促炎翎趕緊轉過身去和葵幽談條件，“少寒暄，快說你的條件，不然就要和葵幽無條件講和了。”

這給了葵幽仔細觀察的時間。

葵幽的一雙灰眼轉得飛快，拼命将眼前的少年和腦中的形象做着對比，可他們幾乎如出一轍。

外貌一樣，身形一樣，能力一樣，靈力波動也一樣。

可那隻火翎鳥明明被傷到了命羽，合該活不了多久才對。就算被人搭救，如今也應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