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耶扒着護欄緩了會子，一時困意有些上頭，就回屋了。

圖克提着麻袋走進來時，吧台裡的男人瞧着洋流鏡裡對峙的局面，恰巧傳出來聞景和的一句“啧，我不是很擅長殺魚”。

吧台裡的男人饒有興趣地看向圖克，圖克颔首緻意，喊了聲“大司祭”，腳步卻沒停下的意思。

“圖克，我記得你好像很擅長殺魚。”

“圖克，快來給我講睡前故事。”

兩句話對沖在一起。

查拉耶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房間裡跑了出來，還在揉眼睛。

兄弟倆都沒想到對方會在這時候說話，互相看着對方的眼睛，沒了動作，一時無話。

“查拉蘇！你是我哥，你不能和我搶！”

“查拉耶！你給我回去穿鞋。”

查拉耶和圖克的話也對沖在一起。

多少年來，大司祭查拉蘇還是第一次見圖克動了怒氣，一時也有些愣怔。

被圖克大聲喊名字，查拉耶心裡剛騰起的怒氣，在聽見圖克克制怒氣的語氣急刹車後，立即消了個徹底。

“少司祭，下次出來請穿鞋。”

圖克看見，面具之下查拉耶撇撇嘴，但眼角染着笑意上翹着。

查拉蘇以為，以自己弟弟那個“心情不好連路過的魚都要咬兩嘴，心情好更要咬兩嘴”的怪脾氣，這下今天圖克得在大廳流點血才行。結果，這倆人一前一後上樓了。

大司祭查拉蘇想不明白，甚至瞬間莫名就覺得洋流鏡看對峙不香了。

……

聞景和轉向沒人的另一側打了噴嚏，揉揉鼻子，說：“哥，幫忙給附個魔吧。”

東方淵：？

東方淵被他這一句說得有點懵。

轉瞬又明白過來，應該是要給銀月鐮刀加個法印。畢竟，那麼大一條鲸魚，隻靠銀月鐮刀刀刃割的話，怕是也不太好割開。

東方淵當場掏出随身攜帶的雷印符，示意聞景和提着鐮刀靠近一些，“那你把銀月鐮刀再湊過來一點。”

聞景和提着銀月鐮刀靠更近了一點，東方淵持着雷印符，又在符上加了一道火印，貼在了銀月鐮刀的刀刃上。

雷火印符上的雷火迅速覆上了銀月鐮刀，和銀色光流糾纏在一起。一時間，銀月鐮刀上交替閃過銀紅藍三種顔色的光，隐隐還能聽到悶悶的雷鳴聲。

聞景和眼睛一下子亮起來，不禁驚歎：“哇噻，好酷！從未想過得搭配哎。”

嗯……這樣的話看上去真的很酷，那陰狡的刀在新故事線裡好像也可以加點新特效。等回去之後，就和約克提加新特效這件事。

見聞景和這副激動模樣，東方淵搖頭失笑，“你喜歡就行。我也沒帶什麼别的符出來，暫時能想到的合适的隻有雷火印符。以後有機會的話，可以試新的。”

“還可以試新的？！”

聞景和激動得音量提高了一倍，眼裡滿含崇拜和仰視，恨不能親對方兩口，嘴上也開始沒個把門兒：“哇噻，哥，你也太好了！最愛哥了！”

要不是因為手上還提着銀月鐮刀，聞景和大概還會抱上來。對此，東方淵毫不懷疑。

不過，最愛哥……嗎？

聞景和是不是有點太容易滿足了？隻是貼了張最簡單的雷火印符而已，怎麼就高興成這樣？

這孩子一個人這些年應該很辛苦吧？

思及此處，東方淵心裡有點不舒服，好似有麥芒在心窩裡晃，癢疼癢疼的，但又不至于緻命。

聞景和這些年一個人怎麼過來的，具體的東方淵不太清楚，隻是聽東方透說起過，聞景和的家長會每次去參加的人從不重樣。

東方淵成年後去給東方透開高中時期的家長會時，碰到過兩次，一次是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次是個面相溫婉的女人。

那兩個人看上去确實是一對夫妻，但聞景和在他們面前不像個孩子，至少不像那種正常家庭的父母與孩子。

聞景和見東方淵皺眉，還以為他不舒服，剛才的激動一掃而空，擡擡手又放了下去，換成了問句：“哥，你身體不舒服？”

東方淵被喊回神，搖了搖頭，淡笑道：“想起一點以前給東方透開家長會的事。”

家長會？嘶——怎麼這個月總有人提起家長會啊？想不通想不通……

聞景和幹脆直接把想不通的問題都扔出腦子。

“哦，那可以請哥别回憶了，先幫忙制住眼前這條寒幽鲸，和我一起拯救世界嗎？”

聞景和揮舞幾下銀月鐮刀，又把銀月鐮刀扛在肩頭，側頭笑着伸手，對東方淵發出了邀請。

他笑得很燦爛，成為一片純白之中最為耀眼的色彩。發出的邀請也很誘人，幾乎是每個男孩小時候的夢寐以求。

東方淵在聞景和伸出的手上輕拍了一下，發出清脆的響，眉眼含笑，說：“沒問題。”

聞景和得了東方淵這句話，立刻斂了笑，眼神轉涼，握緊銀月鐮刀從肩上轉下來，瞄準寒幽鲸，全身繃成一張彎弓，正準備沖出去。

就在聞景和默數倒計時的時候，寒幽鲸發出了一聲沉重的鲸鳴。鲸鳴的無形聲波蕩漾開來，在整個純白領域内激蕩回響。

足以引起地動山搖的鲸鳴，卻在純白領域内造不成任何影響，甚至在到達兩人面前之前，就已經被削弱成了蚊子叫。

嚴謹來說，還是造成了一點影響的，至少造成了聞景和的黑臉。

*華夏髒話*，CD都轉好了，你要講道理了？

聽懂鲸鳴意思後，聞景和黑着臉，雙眼逼視前方，神色陰戾，心不甘情不願地直起身，把銀月鐮刀杵在地上。

那聲鲸鳴東方淵聽得完整，但理解起來七零八碎的，大緻意思是要講和。

鲸鳴過後，祂不情不願地伏下頭。

寒冰結晶體下的一根根透明觸手彙集到一起，在祂頭上凝結成一個有些奇怪的人形。

兩人擡頭看去，那人形逐漸清晰起來。人形外的光芒驟散後，留在原地的是個穿着不知是哪朝朝服的束發小公子。

他周身一股閑适散漫的氣質，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灰色的眼淡漠得映不出人影，模樣俊俏，像是個從古代穿越而來的少年。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深藍色的眼罩罩住了右眼。

大概是右眼受過傷吧。

東方淵仔細觀察着對方的一舉一動，暫時沒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

他光着腳，每走一步，脖子上長命鎖的鈴铛就響一聲。

鈴铛每響一聲，東方淵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跟着跳一下。

不對！是「攝人心魄」的能力！

東方淵恍然大悟，随即轉頭大喊：“快捂住耳朵！”

聞景和像沒聽見話一樣，一動不動，直盯着走下來的家夥笑。

見他沒動作，東方淵正要當場起手勢施隔音結界，卻被聞景和拍了拍，按下了手。

“哥放心，我沒事啦。”

聞景和對東方淵咧嘴笑笑，一轉頭，對着另一個“人”就換了陰恻恻的笑容，連帶着聲音也變得嚴肅，“想講和就把你那一套小動作收起來。在這裡，隻要有一點點污漬都會很明顯。”

對方輕盈地走下寒幽鲸的頭，不緊不慢地行至東方淵面前，面無表情地張着嘴，一直在努力發聲。

“&%#*%#……”

“w……wu……”

“我是，葵幽，來，講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