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晴好,萬裡無雲。
風一吹,碎光共細浪就在塞涅河面上跳起歡樂的華爾茲,遠看像一塊熠熠發光的上好藍寶石,又像一條綴滿亮片的藍色圍巾。走近了,才發現是一條波光粼粼、吃苦耐勞的大河。
周六休息的人多,來倫登市旅遊的人也多,是個會讓兩岸的商家喜笑顔開的日子。
塞涅河兩畔的護欄上都站滿了人,全都齊齊把目光投向河面上兩隻正在嬉戲的白天鵝。除此之外,還有數不勝數的相機鏡頭對準了兩隻白天鵝。
拍下照片,是人類記錄瞬間的方式。
聞景和捧着加了全糖的冰咖啡,喝了一口,拒絕了東方淵提議一起拍張照片的請求。
“哥,你把天鵝拍下來就好了,或者我給你拍和天鵝的合影。”
“你不想拍照的話就算了。”
東方淵收起手機,喝了一口咖啡。
很奇怪。明明咖啡的醇香盈滿了口腔,舌頭和鼻子卻隻向大腦傳遞了咖啡苦澀的那部分口感。
“好奇怪~感覺心在下沉~要沉向深不見底的海裡了”
東方淵腦海裡響起這句歌詞,可這首《青檸》的創作者是……
東方淵轉頭望向聞景和,靜靜看着他,任風穿過熙攘的人流,卷過聞景和的發梢,又掠過自己的鬓角。
好像風吻過聞景和,又吻了自己。所以,風是公平又多情的。
“别看我了,快看白天鵝交頸啦。”
聞景和伸出雙手,捧住聞景和的兩頰,幫他把頭轉了個方向。
一轉頭,映入東方淵眼簾的是,波光粼粼的河面之上,兩隻白天鵝優雅的長頸交纏在一起,恍若一對正熱戀的眷侶。
長頸交纏之後,兩隻白天鵝互相親昵地頂着額頭,似乎非常珍惜彼此。
這樣的畫面像是童話裡才會出現的一幕。
東方淵說不好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驚異、喜悅和莫名的憂傷交織在一起,為現在眼前的景象鍍上了聖潔而柔和的光。
鬼使神差地,東方淵偏頭去看聞景和的臉。
聞景和雙眼專注地注視着兩隻開始互相呷理羽毛的白天鵝,柔和的快樂從中迸發而出,噴薄着堅定的興奮與羨慕,一如從前,東方淵第一次去看SOLAR的演唱會時一樣。
好似所有的景象都可以盛進聞景和的雙眸中,成為瞬間而又永恒的一幕。
或許,聞景和的記錄方式和人類的記錄方式不太一樣。東方淵暗暗想。
東方淵悄悄把手搭上聞景和另一側的肩頭,惹得聞景和朝他投來驚訝的一眼,轉而又笑了出來,把手也搭上他的肩。
聞景和扶了扶鼻梁上有些滑落的眼鏡,笑着輕聲問:“要擁抱嗎?”
東方淵不明白聞景和為什麼這麼問,也不明白為什麼要擁抱,但身體替他做出了回答。
緊緊抱住聞景和之後,東方淵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有些慌神地張望四周,發現全是互相擁抱的男男女女。
确實是需要擁抱的。如果剛才他和聞景和沒有互相擁抱的話,現在會顯得很怪異吧。
雖然說,現在也有些怪,但總比兩個人幹站着要好一些。
聞景和笑得胸口發顫,連帶着東方淵的胸口一起,好似兩人胸中都藏着想要呼之欲出的東西。
悄悄深吸一口氣,聞景和輕柔而緩慢地回抱住東方淵,像是抱住格外珍惜格外寶貴的珍寶一樣,埋在東方淵的肩窩裡,輕輕呼出一口氣。
接着,聞景和輕聲說:“請多依賴……值得你信賴的大家吧。現在的世界很包容,不要害怕犯錯。”
很想說多依賴我吧。但你知道,大家裡面也包括我的,對吧?
“嗯。”東方淵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輕輕應聲,怕顯得不夠認真似的,又加了一句,“我會的。”
使勁拍了拍東方淵的後背,聞景和大聲說:“好,那師兄就放心了。”
聞景和正準備松開自己的手,卻不料東方淵抱得更緊了一點。
低頭瞧見東方淵被風吹得倔強挺立的發絲,聞景和仔細把那縷發絲吹回他耳後,又回抱得更緊了一點。
東方淵被吹得耳朵發癢,剛要開口,就被聞景和開懷的笑聲截了胡。
聞景和的十九歲,東方淵也可以參與嗎?
……
倫登市,GENTLY酒店。
“給你可以,但你得先告訴我,這個盒子究竟有什麼不一樣?”
鹿溶看了一眼桌上包裡的木盒子,忽視頂在自己頭上黑洞洞的槍口,擡頭笑問披着一身黑色巫師袍的家夥,手指在頭戴式耳機上敲了敲。
對方沒有說話,隻是在地上又留下了一層透明的液體。接着從黑色巫師袍裡伸出了一隻章魚觸手,通體布滿了褐紅的吸盤。
那隻觸手倏然伸到了兩米開外的桌子上空,探進包裡,卷起木盒子就縮了回來。
施在鹿溶白皙頸子上的束縛術法頃刻消失。
黑袍子立刻向門外逃逸,在幹淨清潔的地闆上留下了一層又一層透明的液體。
這……不會是一隻章魚精吧?
鹿溶手上驟然出現一隻貝殼扇,瞄準那黑袍子頭部擲了出去。
誰料,那東西竟然頭一縮,來了一招金蟬脫殼,隻剩黑色的巫師袍浮在空中,又在貝殼扇擊中時落下。
那東西逃得太快,鹿溶沒來得及看清那東西的身影,本以為要以遺憾收場了。
門外卻傳來了火焰騰空的聲音。
“轟——”
“滋——”
“啊——厄——”
慘叫聲伴着燃燒聲一起出現,又一起消失。
鹿溶立即起身,離開床前的藤椅,一伸手,召回了貝殼扇。
緊握着貝殼扇,鹿溶悄聲走向門口,見到熟悉的黑襯衫背影,懸在喉口不上不下的那口氣才舒了出來。
“原來是你啊,吓我一跳。”
見對方一直彎着腰,把那東西的屍體收進麻袋裡,鹿溶收起貝殼扇,正準備上前一步幫忙。
一直背對着鹿溶的人,轉過頭斜了他一眼。一黑一藍的異瞳裡盛着的,是警告别靠近的威脅眼神。
黑藍異瞳少年毫無波瀾地問:“我們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