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位？

“啊，聞哥！”

一聲驚呼從樓上傳來。

東方淵複又循聲望去，才發現樓上廊道裡除了剛才走下來的男人之外，還有一個穿着黃黑格子衫的男生。

轉頭瞧見聞景和，男生咧開嘴笑得燦爛，興奮地揮動了兩下手，就立刻跑了下來，像一陣旋風一樣。

見男生跑下了最後一階樓梯，聞景和輕輕松開東方淵的手，張開雙手，小跑過去給了男生一個擁抱。

“TO啊！”

男生大概是注意到了東方淵，腳步刹停在最後一階前，做了回抱的姿勢，卻隻用手拍了拍聞景和的後背，甚至臉上的喜色都收斂了幾分。

“好久不見啦，聞哥。”

“确實好久不見了啊，TO！又長高了啊！”

聞景和松開眼前的男生，上下仔細打量一遍，拍了拍他的肩。

“嘶——歐！”

TO裝作吃痛的模樣，捂着自己的肩膀低頭矮了身，擡頭又呲牙笑得開心，揉揉肩膀，伸掌指向聞景和身後一身灰色休閑裝的青年。

“聞哥，這位是……”

“啊，”聞景和拉着東方淵到了TO面前，為他們兩人做了一回交友中介，“這是我小師弟東方淵，這是TO。”

東方淵這才得了仔細打量男生的機會。

黑框眼鏡遮住了他幾分眉眼，增添了幾分書卷氣。面容偏秀氣，皮膚白皙，一頭黑發服帖地趴在圓腦殼上，一瞧就是文質彬彬的乖乖仔。黃黑格子衫的扣子一直緊扣到頂端第一顆，搭配淺藍的七分牛仔褲，加重了這種刻闆印象的同時，還為他整個人添了一分木讷的平庸感。

好像刻意在告訴世界上每一個不認識他的人，我很平凡，像我這樣的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你好，TO。”

TO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朝東方淵腼腆一笑的同時，伸出自己的右手。

“你好，東方淵。”

東方淵從觀察中抽離出來，遞上了自己的右手。

兩手交握那一刻，東方淵當即皺了眉。

男生的手汗津津的，卻沒什麼溫度。不同于聞景和從幽都回人間的冷感，更像是……

某種沒有溫度的液體？！

東方淵靜靜望着男生又扶了扶眼鏡，另一隻手垂在旁側悄悄蜷着，眼神躲閃開自己的，做足了一副無措又緊張的可憐模樣。

聞景和轉着眼珠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給TO使了好幾次眼色，教他松手均被無視後，忍不住出聲：“啧，你别吓人啊，TO。”

“沒有啦。”

TO松開交握的手，換上得體的微笑，“所以，聞哥你帶這位東方先生來是……”

聞景和從前向後捋了一把頭發，露出額頭，點點頭，笑得有點無奈，“懂了嗎？”

瞧見那縷白發，TO的身體僵了一瞬，随即乖巧地點點頭，“懂了。”

東方淵看不懂也聽不懂他們在打什麼啞謎，隻當是朋友間的默契問題。

“那你們先上樓吧，頂層七号室，”TO邁出兩大步去，想起什麼又折返到東方淵面前，“對了，淵哥有什麼不能吃的東西嗎？”

“沒有。”

東方淵被TO突然折返吓了一跳，反應過來随即搖搖頭。

“OK。”

TO扶了一下眼鏡，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轉身就跑走了。

聞景和帶着東方淵上了電梯，去了頂層的七号室。到達七号室時，東方淵剛才見到的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就站在門口旁。男人恭恭敬敬把房卡遞到聞景和手裡，遞完一颔首就走了。

“剛才那個是聶承，聶哥。夜色的總經理。”

聞景和一邊刷房卡，一邊向東方淵解釋。

刷房卡開了門之後，東方淵發現裡面竟然是三室一廳的正常配置。

“TO在人間沒有固定的居住地，一定要選出一個比較固定的地方，這裡算是一處。其他地方的話，以後和他接觸多了你就知道了。”

聞景和拽了一把滑落的背包帶子，邊換鞋邊叮囑東方淵。

東方淵邊換鞋邊應了聲“嗯”，跟在聞景和身後。

聞景和把雙肩包脫在客廳的懶人沙發上，從冰箱裡找出兩個三明治，轉頭抛給東方淵一個，美名其曰“先墊墊肚子”。

撕開三明治的包裝袋，聞景和風卷殘雲般囫囵嚼完，咽下了肚。

不一會兒，TO回來的時候，東方淵拘謹地坐在沙發上吃着最後一口三明治，聞景和還在廚房裡找電磁爐和鍋。

TO看着聞景和忙碌的身影，問了出來：“聞哥，在找什麼呢？”

聞景和停下尋找，轉過身，認真地和TO商量：“TO啊，我倆一共吃了你兩個三明治，記得走我的卡，還有今天你準備這頓飯的各種花銷都走我的卡。”

TO咂嘴，眼裡寫滿疑惑，“這麼多年了，聞哥你怎麼還是這樣啊？難得聚一聚，先要談錢的問題。”

聞景和搖搖頭，給出了理由：“先把錢談清，感情才不容易受傷。”

“我同意。”

遠在客廳沙發上的東方淵發來一聲聲援，表示力挺聞景和。

TO點點頭，無奈地同意，“那行，食材走你的卡，飲料算我免費提供，好吧？”

聞景和剛啟唇準備同意這個提議，東方淵打斷了他：

“食材的費用，我也平攤掉一半吧。”

聞景和盯着東方淵看了一會兒，點點頭，算是同意了東方淵的提議。

東方淵被聞景和盯得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羞窘，低頭慢慢咀嚼最後一口三明治，像是把自己徹底暴露在聞景和的目光之下，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一樣。

待東方淵望回去之後，聞景和和TO早已經煮上了一鍋火鍋食材，剩下的食材擺滿了一張長餐桌。

剛過幾分鐘，小鐵鍋已經蹲在電磁爐上咕嘟咕嘟開了。

聞景和一掀鍋蓋，白色的熱汽全飄向他的臉，糊住了他的側臉，隻餘下黑色的一圈後腦殼還看得清楚。TO在旁邊拿着漏勺，笑着一勺一勺撈熟了的食材。

東方淵坐在沙發上望着這一幕，有些恍惚。

太相似了。

幾乎是一模一樣。

和東方淵在十八歲那年暑假看到的SOLAR的聚會視頻幾乎是一模一樣。

隻是這次SOLAR的成員們一個都不在。

那時隊長不在，年輕的制作人就像現在的聞景和一樣緊繃着臉，連帶着臉上的半面面具被白色熱水汽一起糊住了，但一看旁邊人笑了，也就陪着笑。

那時，隔着屏幕，隔着時差，甚至隔着人與人之間的聯系，此刻……

“哥，快來吃火鍋啊，TO的手藝可比雲上鬥要好。”

聞景和朝東方淵招招手，笑他怎麼愣坐在沙發上，還不過來一起吃。

東方淵聽到有什麼東西在碎裂，又有什麼東西落入水中，“撲通”一聲，驚起洶湧不願止歇的浪花。

在聞景和走過來牽他過去時，海浪猛烈地撞擊着礁石和海岸，一聲蓋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