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京大學,淩晨四點。
424宿舍門前準時洞開一扇黑門,門裡緩緩走出來一個身穿幽都朝服的冥族人。
冥族人屈起蒼白的手指指節,輕輕敲敲門,做好了無人應答的心理準備。
但這次卻不一樣。
敲門聲未落,禮貌性的回應就響起來了。
“請進。”
冥族人心下一驚,卻是無奈地笑笑,推開了宿舍門,走到聞景和床邊。
坐在收拾整齊的床鋪上,聞景和擡眼一瞅來人,又是那張熟悉的臉。
得,這再三還是來了。
反轉了一下左臂,聞景和點了點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腕,對着來人抱怨:
“你遲到了30秒啊。不過,怎麼又是你啊?不是,次次都是你,幽都是沒人了嗎?”
冥族人剛要開口,聞景和起身擺擺手,指指他身後,沒給他說話的氣口:
“把你那水門召進來,你不急我急,趕緊聽完趕緊了事。”
冥族人一看聞景和這副樣子,明顯是提前已經收拾好了,擎等着自己來敲門。
好嘛,直接一招反客為主。
但是……
冥族人沒說話,伸出修長蒼白的食指,指了指聞景和腳下。
聞景和順着食指的方向低頭,向下看過去。
一扇黑門已經在聞景和腳下洞開。
聞景和:!
随着失重的感受侵襲全身,聞景和掉進了黑門裡。
“天殺的你啊,冼星沙——”
隻有一聲堪稱凄厲的咒罵傳了出來。
但顯然這聲咒罵并不足以讓冥族人心生畏懼。
他甚至蹲下來,朝掉進黑門的聞景和笑着揮了揮手,就關上了黑門。
冼星沙拍了拍手,起身走出了424宿舍,貼心地帶上了宿舍門,才不緊不慢地走進了黑門裡。
黑門複又關上,消失在原地。
又是八點整。
聞景和坐在合歡樹下,戴着耳機,背着雙肩包,臉色雖然泛白,但整個人比昨天看着更有些活氣。
不知道耳機裡在放什麼歌,聞景和閉着眼睛搖頭晃腦,身體輕微晃動,腳上輕打着拍子,似乎很沉浸其中。
東方淵找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幅畫面。
東方淵悄悄走到聞景和身旁,還沒坐下,就被聞景和周身的寒氣冰得打了個哆嗦。
寒氣比昨天更重。
東方淵掐了火訣,驅了驅聞景和周圍的寒氣,坐在了他身旁。
東方淵剛要伸手去握聞景和的腕子,一隻蒼白的腕子就遞了過來,皮膚下的青紫血管清晰可見。
見聞景和還是閉着眼睛搖頭晃腦,東方淵明白他是知道自己來了,随即托住他腕子,手指搭上了脈。
脈象還是和昨天一樣平穩,但心肺隐有寒疾。
不過,今天聞景和的腕子是溫熱的。雖然沒到人類正常體溫,但總歸是個好現象。
“今天也剛……還陽?”
東方淵松開聞景和的腕子,輕輕擺回他身側。
“今天不是。今天聽完講經,去見了一位朋友,讓他幫我用火熏過。”
聞景和打了個呵欠,摘下耳機,睜開眼睛,望向東方淵的眼睛,回答他的疑問。
怪不得今天摸上去不像一塊冰,東方淵想。
聞景和收耳機進雙肩包裡,從褲兜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片合歡羽葉,又輕輕握在手心,遞到東方淵面前。
見聞景和有掏東西的動作,東方淵猜測,這人怕是打算在這裡說點什麼,悄悄在合歡樹周圍施了隔音結界。
“其實,昨天那麼晚給你打電話是因為這個。但你似乎在某個酒吧裡,怕掃了你的興,我就沒說。”
聞景和浮着指了指手心裡的合歡羽葉,說話聲音都變小了,格外的小心翼翼。
東方淵仔細觀察着合歡羽葉,試圖從僅存的葉片脈絡中讀出什麼。
經過一晚上,那片合歡羽葉已經變得有些透明,邊緣還有綠色的靈力光粒在慢慢凋落,像是一點一點碎成粉塵的淺綠色水晶。
合歡葉片靜靜躺在聞景和泛白的手掌心,兩者放在一起,說不清哪一個看上去更脆弱一點。
雖然葉片脈絡已經有些殘碎了,但通過僅剩的脈絡,東方淵能判斷出這是一封簡短的求救信。
“抱歉啊,我實在沒想到辦法好好保存它,才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哥,你能看出這上面寫了什麼嗎?”
見東方淵盯着葉片看得異常認真,聞景和頗為認真地道歉。
“是我要抱歉才是。雖然能看出是某種文字,但我看不懂上面寫的什麼。”
東方淵擡頭歎了一口氣,頗為惋惜道。
撒謊!
東方淵剛才明明就是一副看懂了的表情,現在卻說自己看不懂。
聽見這套說辭,聞景和平日裡上揚的眼角耷拉下來,近觀時眉宇間有股子莫名的委屈。
“那好吧。”
聞景和不爽地撇撇嘴,但也沒戳穿東方淵的謊言,隻是仔細觀察着他的表情,“不過,我猜應該是求援信之類的吧。這麼看來清确實是做了山神,但并沒有和花主同流合污。”
東方淵聽見聞景和的推斷,心裡一驚。
聞景和究竟是真的看不懂,還是在試探自己?
“所以,我們……”
見東方淵有些奇怪地出神,聞景和停下推斷,拍了拍他肩膀,提醒他回神。
或許是想得太入迷了,東方淵不僅沒有回神,還對聞景和的提醒一點反應都沒有。
聞景和這下明白了,單純的喊人已經不奏效了。于是,聞景和瞄準東方淵的腦門,彈了一個腦瓜崩。
因為被騙了很不爽,所以聞景和還是稍微用了一點力。
這下應該足夠讓人回神了吧?
正中眉心的痛感迫使東方淵回神,接着,一臉茫然地看向罪魁禍首。
“你沒事兒吧,哥?”
當場報仇成功的聞景和笑得很燦爛,恨不得在臉上笑出朵花來,語氣裡的擔憂卻絲毫不減。
不爽歸不爽,擔憂歸擔憂。這是兩碼事,聞景和還是分得清的。
東方淵被聞景和的笑容晃了一下眼,沒明白為什麼自己眉心莫名中了一彈。
“哥,你想什麼呢想得這麼入迷?拍你肩膀都沒反應。”
聞景和側頭,雙手捧着臉看着東方淵,靜靜等他的回答。
“在想葉片上寫的到底是哪種文字。”
東方淵打起十二分精神,笑得溫和,全然一副已經徹底回神的模樣。
“哦,你還在想這個啊。既然咱都看不懂,就不費那功夫搞明白到底寫的啥了。能明白發信人的目的就行。”
聞景和不疑有他,點點頭,耐心地勸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