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洪纖辦公室,聞景和走在前面,東方淵落後他半步,跟在後面。
好在情緒來得快,聞景和接受得也快,耳朵連同脖頸上的紅早退得七七八八,自覺沒讓東方淵看個笑話。
走到頂層唯一的電梯前,聞景和按下下行按鈕。
電梯門一打開,五桂就迎上來了。
五桂短粗胖乎的雙臂上、渾圓的腦門上都挂了彩,看上去像是和人進行了一番苦戰。
“你這是怎麼回事?”
聞景和大驚,愣在了原地,虛空着指指五桂身上幾處傷口。
“啊,是黑霧,應該是附在那個姓安的男人身上跟進來的。趕巧了,我迎出來也是要說這件事。”
五桂順着聞景和的手指看回自己身上,發現多了幾處傷口,開口緩緩解釋。
“辛苦啦,”聞景和避過五桂走進電梯,朝五桂招手,“來我這兒,給你療傷。”
“哦。”
五桂站在原地,和東方淵面面相觑,愣了一下,就跑去了聞景和身邊。
“你确定隻是黑霧嗎?”
東方淵随後走進了電梯,按下了一樓的按鈕,轉頭問五桂。
“沒看清。”
五桂站在聞景和前面,整個人被藍色靈力包裹住,像一個藍色的水球在說話。
藍色靈力從聞景和身上通過雙臂傳到五桂身上,像是海洋自中心送出波浪,送去海岸邊和陸地交流。
見到此情此景,東方淵不忍心打擾專心輸送靈力的聞景和,沒再出聲。
“嘭——”
藍色的靈力光球破裂了。
五桂閉眼站在原地,身上的傷口全部愈合了,沒留下任何疤痕,如獲新生。
聞景和拍拍五桂的肩膀,提醒五桂可以睜眼了,療傷結束了。
五桂睜開眼,轉身抓住聞景和的手臂,左看右看縫成蜈蚣的傷口,好奇地問:
“誰給你處理的?”
“你眼前這位。”
聞景和抓着五桂的肩,把五桂轉了個一百八十度,指了一下東方淵。
“怪不得,洪纖從來不這麼給人縫。”
五桂繃着一張小臉點點頭,肯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測。
聞景和捏住五桂兩頰的嬰兒肥,笑着說:
“我覺得縫得挺好,正合我心,還能在警察叔叔那裡賣一波慘,說不定就順利把安順給拘留個幾天,省得我執行任務的同時,還得提防這人搞事。”
“你傷口那麼深,我覺得這次恐怕要走法律程序了。”
東方淵轉過身,斜倚着電梯,目光投向聞景和手臂上縫合了的傷口,忍不住問:
“這樣真的值得嗎?”
“如果以金錢來衡量的話,那肯定是不值得的。但以生命的重量來衡量的話,那可能是值得的。”
聞景和愣了一下,轉而笑得璀璨,給了一個比較嚴謹的解釋,手上動作卻沒停。
“聽不懂,說簡單點。”
五桂扒拉開聞景和的手,搖搖頭,語氣裡有些不耐煩。
“我答應了李淑倩要救安妍的,不遵守承諾的話會遭天譴的。”
聞景和試圖再次捏上五桂的兩頰,但均以失敗告終,索性放棄了。
說完,聞景和默默指了指頭頂以上。
五桂恍然大悟,似懂非懂道:“說白了,你就是想救人呗。”
這小子怎麼一點語言藝術細胞都沒有?
聞景和眼神複雜地望着五桂,撇撇嘴,心裡直納悶。
“那為什麼要演一下呢?”
東方淵見他們打打鬧鬧,覺得很奇妙,笑着點點頭,又抛出另一個問題。
“人嘛,”聞景和對上東方淵的眼睛,擡手指點了點自己的眼眶,笑得優雅又狡黠,“總是會更傾向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來,傳言裡的你不擇手段是真的啊。”
東方淵盯着聞景和的笑容,愣怔在原地,轉而笑着慨歎一聲。
“我也沒否認過啊。”
聞景和無所謂地聳聳肩,攤開雙手,一臉無辜地撇撇嘴,接着又滿不在乎地笑出聲,“順帶一提,說我暴力祓除也是真的。”
東方淵跟着笑出聲,垂下眸子,拇指悄悄摩挲着褲邊,不知道思緒一瞬飄去了哪裡。
聞景和也低頭垂眼,瞧自己手臂上縫合的傷口,眼睛一瞬不瞬地出神,裡面盛滿了晶晶亮的光。
五桂浮到空中,左瞧瞧東方淵,右瞅瞅聞景和,坦然的迷茫擺滿了整張臉,不知道這倆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叮——”
電梯到了一樓。
五桂左拽一個,右拉一個,給他倆一起扔出電梯。
“哎?”
聞景和踉跄一下,回身剛要說點什麼,電梯門已經關上了。
“你為什麼沒事啊?”
聞景和看向旁側穩穩落地的東方淵,好奇地問。
“五桂不是有提前問落地方式嗎?”
東方淵指指電梯,仔細解釋。
好你個五桂,問東方淵就不問我,你是懂雙标的。
聞景和在心裡控訴五桂的雙标,望着電梯門直搖頭。
“走吧,去做筆錄。”
東方淵在聞景和耳邊晃了晃車鑰匙,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電梯裡。
聽着兩人離開電梯口的腳步聲,五桂背對着電梯門,浮在空中抱着手臂,朝着空蕩蕩的電梯内部說:
“你出來吧,他們倆走了。”
話音落了有一會兒,一片空蕩的電梯裡漸漸飄出一些點點螢火般的青色靈力光粒。
那些青色光粒聚了有一會兒,小道童的身形堪堪凝聚出來。雖然不是完全的身形,卻也能窺見小道童原身形仙風道骨的一角。
“其實,你不聚身形,就變片合歡羽葉出來也可以。經常對着各種不是人的家夥說話,我都習慣了。”
五桂松開手,歎口氣,盤坐到電梯扶手上,一揮手,手上憑空出現一碗茶。
茶碗被主人輕輕一推,晃悠悠打了個轉,飄浮去客人手邊。
“辛苦你幫忙了,”五桂摁了摁别在腰間的玉如意,嚴肅的認真取代了年畫娃娃平日裡的笑意,“喝一點吧,算是答謝。”
“這……”小道童嗅到一股熟悉的美妙茶香,當即輕輕推開茶碗,拱手行禮,“應該是我謝你才對。況且,這玉露茶實在太貴重了。”
不知哪裡傳來的開朗男聲突然接了話茬:
“不貴重,五桂每年都能收到茶包。這小子又不愛喝,我又不能喝,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給能喝的喝啊。”
“你還知道回來啊?”
聽見這個聲音,五桂眼裡當即冒了火,臉上寫滿了生氣。
“我這不是去進修剛回來嗎?怎麼到你嘴裡,我好像個抛家棄子的渣男似的?”
男聲當即解釋,依舊開朗卻隐隐含着一點委屈。
“敢問閣下是……”
小道童對男聲産生了好奇,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恭敬地拱手行禮。
“啊,我是……”
男聲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的名字,就突然沒了聲音,像是一首即将要進入高潮部分的樂曲驟然被播放者按下了靜音鍵。
對此,五桂抱着手臂,給出了相對合理的解釋:
“在别人說話時亂插話,是沒禮貌的表現。沒禮貌的家夥,安靜一會兒吧。”
“不好意思啊,這家夥總是突然很熱情,希望沒有吓到你。”
小道童跪坐在電梯中,捧着茶碗,淺抿一口,心領神會地搖搖頭。
“我有件事不是很明白,想問問您。”
五桂站起來,學着小道童剛才的模樣,對着小道童恭敬地拱手行禮道:
“你都跟了景和一路了,為什麼不向他求助呢?”
小道童招手示意五桂坐下,緩緩道來:
“聞十兄既然已經是人類了,就該過人類該過的生活。我向他求助實在是一種不必要的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