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内的溫度驟降，一股陰寒之氣在空氣中無聲爆炸開來。
東方淵有天師道氣護體，自然可以抵禦陰寒之氣侵襲，而聞景和則是皺起了眉，似乎有些不堪其擾。
東方淵脫下灰色外套，正準備蓋在聞景和身上。
聞景和霎時瞪開了雙眼，雙瞳渙散，神情冷漠，像是在夢遊一般。
無形的寒氣從他身上逸散出來，直沖向後座青年男子，凝成一條白蛇盤在他脖子上，嘶嘶地吐着信子。
青年男子沒什麼反應，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副任憑白蛇施為的模樣。
東方淵把灰色外套蓋在了聞景和身上，聞景和這才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盤曲在青年男子脖子上的那條白蛇倏然化作透明水汽，消散在空中。青年男子睜開雙眼，那股陰寒之氣就漸漸散了。
過了兩三分鐘，聞景和打着哈欠，揉開了眼皮，宣告自己徹底清醒了過來。
感覺到車内不太正常的冰冷，聞景和瞧瞧旁邊眼神關切的東方淵，又瞅瞅他身後敞開的車窗。
車窗外邊是一片寬闊的菜地，看不清楚究竟種的什麼，開着稀稀拉拉的黃花。
菜地中央有一個鼓鼓的小山包，周圍形成了一小圈。小山包上面擺着白色花圈，前面立着塊石碑，碑前擺着稀少的水果。
那一圈連根草都沒有。
想起資料裡提到的這裡的喪葬風俗是土葬，聞景和推測，那是座新墳。
看到墳地，聞景和反而松了一口氣。
隻是“鬼”而已，沒什麼可怕的。
聞景和拍拍自己的胸脯，緩緩拉回目光，餘光不經意間瞥到車後座的青年男子。
聞景和驚得瞬間寒毛倒豎，毛骨悚然，下意識就要召劍，還是東方淵按住了他召劍的手。
“啊！蘇雲斯你怎麼不出聲啊？！”
看清人後，聞景和開始控訴蘇雲斯的“罪行”，“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髒很脆弱的，經不起人吓人啊！”
說完，聞景和作勢安撫了一下自己的心髒，惹得蘇雲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東方淵見聞景和逐漸恢複理智，就收回了按住他的手，一臉茫然地瞧瞧控訴的這位，又瞅瞅忍不住翻白眼的那位。
聞景和忽然反應過來還沒給東方淵做介紹，咳了兩聲清清嗓，伸掌指向蘇雲斯，嚴肅地開口：“這位是臨淵閣收屍處處長，蘇雲斯。收屍處的，簡單點說，就是負責埋人的。”
蘇雲斯挑了一下眉，似乎對他這解釋不太滿意，但還是點了點頭。
聞景和又指向東方淵，同樣的嚴肅道：“這位是東方淵，在東方大帝那兒授了符箓，登名造冊了。”
話音一落，東方淵就朝蘇雲斯伸出了右手，笑着說：“幸會，蘇處長。”
蘇雲斯垂眸去看那隻手，皺了一下眉頭，又迅速換上了笑意，卻隻一拱手，說：“幸會幸會，東方先生。”
雙方互相僵持着，誰也不肯先示好。
這兩人之間的無聲硝煙味太重，嗆得聞景和扇了扇面前的空氣。
聞景和按下他倆端在空中的手，試探着問：“你倆，互相認識？”
“不認識。”
兩個人異口同聲道。
OK，fine.這種同時回答的行為，基本上就是已經錘死了你倆認識。你倆知不知道啊？！
聞景和松開他倆，表面掐了掐眉心，内心卻在小貓抱頭尖叫。
“蘇處長突然到訪，應該是有事要說吧？”
東方淵笑得莞爾，按鍵把車窗都合上了，說完，自覺地開車門下了車。
大哥，這是你車啊？你怎麼下去了？
聞景和目送東方淵利落下車，内心止不住腹诽。
聞景和轉頭看向蘇雲斯，神色嚴肅，“你找我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就是告訴你一聲，我在你影子裡放了影傀，注意點，别誤殺了。”
蘇雲斯斂了假笑，掏出一塊紅木牌遞給聞景和。
“哦，知道了。”
聞景和望着那塊紅木牌，撫摸着上面繁複詭異的花紋，笑着撇撇嘴，“就這？”
“還有，記得去體檢。”
蘇雲斯拍了一下聞景和的肩膀，垂眸想起什麼，又皺了皺眉，“你沉睡的時間，今天有點長了。”
“那還不是因為去了幽都一趟。”聞景和前一句嘟嘟囔囔，後一句才提高了音量，“但，這次會不會有點太早了？”
那段慘痛的回憶複又解封，決了堤，洪水一樣一股腦湧向蘇雲斯，勾起了蘇雲斯的怒氣。
蘇雲斯眯了眯眼，面色冷沉，渾身散發着寒氣，厲聲道：
“你是不是又忘了那次的教訓了？不想讓我給你收屍，你可以不聽我的。”
聞景和見蘇雲斯這樣，知道他又想起那段了，語氣柔了下來：
“我沒忘，隻是覺得有點早了。”
蘇雲斯看聞景和垂着眸，一副摔回回憶裡的可憐樣子，剛才的怒氣又煙消雲散了，歎了口氣：
“放影傀是為了以防萬一，又不是要監視你。”
影傀也沒那功能。聞景和在心裡補了一句，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蘇雲斯擡手看了一眼腕表，開了車門，下車前拍了拍聞景和，“到時間了，我走了。”
聞景和背好包，開門下車，朝蘇雲斯賣力揮着手，唇邊噙着笑道：“拜拜。”
蘇雲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西服，對聞景和突如其來的熱情熟視無睹，反而望着東方淵搖了搖頭。
接着，蘇雲斯掏出一塊棕木牌，捏碎後，整個人原地消失了。
聞景和伸了個懶腰，轉身問身側的東方淵：“這是哪兒啊？”
“燕落嶺，安家村村口。”
東方淵當即應聲。
“哦，是到任務地點了啊。”聞景和思考了一下，擡頭眺望不遠處矗立的青山，“那，上山吧。“
東方淵連忙打開了車門，鑽進了車裡。
聞景和看着前面那條窄小的路，友好提醒：
“你這車估計是開不上去的，我給你收一下吧。”
“我知道，我拿一下手機。”東方淵在車裡回答，聲音低悶，“對了，我們徒步上去嗎？”
“恐怕暫時上不了山了。”
聞景和随即回答，望着路盡頭，蹙了眉頭。
聞景和的答案，惹來了東方淵的疑問：“啊？”
東方淵拿了手機，立即從車上下來，順着聞景和的目光望去。
路盡頭露出一張藍色的方臉，像一隻敦厚可愛的藍色大圓眼小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