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我可以等。”聽到他的問題，東方淵笑得溫柔從容，鎖上了車，“況且，你又不會一直看下去。“

“下次可以直接喊我，或者拍我一下也可以。”聞景和注視着東方淵的雙眼，表情異常認真，說完又覺得太嚴肅了，補充了一句，“特别是吃飯的時候。”

東方淵聽到前面本來有些慚愧，聽完之後那點可憐的慚愧感瞬間煙消雲散了。

東方淵點點頭，唇角彎彎，對着聞景和做出了“請”的手勢。

聞景和看着東方淵的手勢欲言又止，擡起手又放了下去，順從地向前走了。

東方淵跟在聞景和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陶記的店門。

聞景和躲開客人們，一路晃到店主面前，故作高深道：“怗怗，給間隔音好點的包間，咱可能會聊點國家機密啥的，可不能洩露了。”

店主陶怗生了張娃娃臉，皮膚又白，看上去還是個正處于青春期的少年。當然，隻是看上去。如果你問陶怗的真實年齡，恐怕陶怗自己也說不出一個準确答案。

陶怗朝聞景和伸出手，粗略打量了一眼聞景和身後的東方淵，公事公辦地詢問：“發票呢？”

在陶記開包間如果有組織的發票，可以免單，陶怗會記在對應組織的賬戶上，之後找對應組織要賬。非常人性化的是，即使沒有發票也可以開包間，隻是價錢就沒有那麼人性化了。陶怗詢問發票就是開包間的第一步。

聞景和拍了一下陶怗的手掌，搖搖頭，捧心痛言：“沒有發票，算我卡上吧。”

陶怗點點頭，招呼了一個服務生過來：“行，那讓小梅帶你們去005吧。”

聞景和比了“OK”的手勢，就領着東方淵跟着服務生一起走了。

在服務生的指引下，聞景和和東方淵很快就在005入了座，并且點了菜。

等到菜上齊了，服務生走出包間并帶上門，聞景和才給自己開了一罐冰可樂，喝下一口，深呼出一口氣，好像這樣就能把喝進去的冷氣都吐出來一樣。

東方淵看着聞景和豪飲一口，嘴唇動了動，阻止的話卻沒說出口。

聞景和捧着冰可樂，斜靠在椅背上，率先打破了沉默：“我還以為你會點酒呢。”

“喝酒傷身，而且，我一會兒還要開車。”東方淵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咽下一口肥嫩多汁的羊肉，才接了聞景和的話，“我也以為今天可以享受一下路邊攤的煙火氣息呢。”

但凡你穿的不是白襯衫，我就押着你去路邊吃了。

聞景和望着東方淵笑了笑，把心中所想咽回肚子裡，娓娓道來：

“本來是那麼打算的。但是，為了之後的一段時間大家都能過得愉快，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說點什麼。比如上次祓除裡你想知道的，你都可以問，能告訴你的，我都會說。又比如上次祓除你覺得自己有些難解的地方，我可以給你提供另一種解決思路。”

“這算什麼？坦白局嗎？”

東方淵笑得慵懶，唇邊勾着幾分玩笑意味，瞧着倒有幾分像纨绔子弟，偏生他坐得端正，反而襯得他更像勝券在握掌控全場的上位者。

“哎？那要看你問什麼了吧？”聞景和低頭看着可樂罐上的開口，仔細想了想，給即将發生的談話列出了性質選項，“如果你問上次祓除的事，那就應該是後日談了。”

聞景和是真的在思考。這種認知給了東方淵猝不及防的一擊，他内心有些驚愕。

可樂随手放在一邊，聞景和戴上手套，慢條斯理地剝着蝦，剝完看向東方淵，似乎在等他開口詢問。

東方淵不動聲色地揮去内心的驚愕，問出了這場後日談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問題：

“你究竟是不是實驗體？”

吓死了，還以為你沉默這麼長時間，要放什麼大招呢。

聞景和長舒出一口氣，搖搖頭，無比坦誠道：“不是。”

見聞景和把蝦肉扔進嘴裡，東方淵接着問：“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哪裡呢？”

“我出現在那裡的原因，和其他人的一樣。”聞景和下意識皺了一下眉，撕開回憶的深淵，把這次的讨厭開頭抽出來，笑着剖白，“人口販賣，而且是跨國人口販賣。華夏人人喊打的人販子，在蘭格搖身一變就能成為富足的所謂上流。”

東方淵垂眸去看盤子裡的羊肉串，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睛裡盈着莫名的哀恸，低沉感慨道：“越是光鮮亮麗的東西越需要陰暗污穢的滋養，就像開得最美的花下或許埋着屍體一樣。”

“不一樣的，犯罪就是犯罪。在法治社會，自然萬物的生存法則不該也不能适用。”

聞景和義正詞嚴地駁了東方淵的大道理論，說完恰當的停下了，邊剝小龍蝦，邊耐心等待東方淵的下一個問題。

“賈奇和納西塞斯，他們兩個是實驗體嗎？”東方淵沒讓聞景和久等，問出了困擾他很久的問題。

賈奇和納西塞斯，他們看上去像是聖塔計劃的“傑作”，他們之間的關系看上去也像是宿主和降臨在他體内的惡魔。但接觸了他們之後，東方淵更傾向于他們确實存在依賴關系，但他們應當是兩個個體，并不存在依附共生關系。

當東方淵抱持這樣的态度再去接觸他們時，他們又時常表現得像同一個人一樣。這讓東方淵非常不解。

聞景和咬碎龍蝦螯，頓了一下，瞪大了眼睛，似乎沒想到東方淵會問起這個。

不是，你連我是白色的死神都能看出來，你看不出來賈奇那家夥的原身？！

聞景和吐掉空蝦螯，喝了一口可樂，努力組織了一下語言。結果，他還是被這兩位的複雜關系逼得皺着眉解釋：

“納西塞斯其實是聖塔計劃三期的唯一存活者。約克，哦，就是賈奇那家夥，應該算是聖塔計劃研究員的靈感來源吧，畢竟留下了守護神那樣的傳說嘛。他們兩個現在隸屬于Pandora組織，是一對默契的好搭檔。他們兩個現在在交往中，是情侶之間的那種交往。更具體的，我就不方便透露了。”

東方淵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又問起另一個問題：

“魇小姐還好吧？”

聞景和停下和小龍蝦的交戰，讪讪笑了一下，坦言：“我姐啊？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兒，但能肯定她過得很好。不用太擔心她，上次見着的那個是一縷頭發化成的分身，她真身可從來都不會委屈自己。”

東方淵能想到的問題都得到了回答，點點頭，低下頭去開始吃羊肉串，不再提問了。

良久，聞景和側頭，試探着問：“就……沒了？”

東方淵點點頭，繼續安靜地咀嚼嘴裡的食物。

不是，你也不問問慕斯、荷魯斯、銀月鐮刀啥的嗎？

聞景和内心在吐槽，嘴上說的卻是：“行，那吃吧。”

餐桌上恢複了安靜，隻有兩個人的包間顯得格外空曠。

東方淵吃相斯文，搞得聞景和也不好剝蝦剝得太狂野。于是，包間裡的安靜被拉長了。

最後，兩個人吃得隻剩贈的一瓶酒沒啟封。

聞景和本來打算問陶怗點事情，離開的時候卻沒看見陶怗，隻能就此作罷。

上車後，東方淵詢問過聞景和的意見後，把聞景和送回了學校，約定好明天的出發時間就離開了。

聞景和走在大學的甬路上，仰頭望向夜幕，隻能看見零散的幾顆星子閃爍着，沒瞧見他要找的那幾顆。

大概都被市區過盛的燈光遮蔽了吧。淡漠的注視也消失了，還是得找個機會把人揪出來。

算了，先回宿舍睡覺，明天還要上山呢。

聞景和打了個哈欠，揉了揉臉，朝宿舍樓加快了腳步。

白衣男子從陰影裡升騰起來，望着聞景和的背影打了個哈欠，而後又融回了陰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