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奇面露複雜之色,朝紫衣主教扯出一抹苦笑,又低下頭去,繼續保持着如金子一般寶貴的沉默。
難怪賈奇覺得今天的教堂格外幹淨,原來是寄宿在赤色祭壇上的精怪先生或小姐不見了。
納西塞斯把心放回左胸腔裡,手悄悄撫上了“荷魯斯”,神情嚴肅,“那……血魑還活着嗎?”
紫衣主教搖搖頭,面露憾色,“很不幸,我們沒能殺死祂,而且祂把隆恩·布萊克帶走了。”
“火翎鳥受傷了,記得給它上藥。”
納西塞斯直直朝正堂外走,笑着提醒紫衣主教,看不到怒氣的蹤影。
賈奇緊跟上納西塞斯的腳步,面上挂着帶絲戲谑意味的笑。
火翎鳥意識到紫衣主教要攔住他們,非常識趣地提前跳到了紫衣主教的肩膀上,冷眼旁觀着事情的發生。
“兩位打算去哪兒?”
紫衣主教站在正堂門口,張開雙臂,攔住他們倆,左瞧瞧站定的納西塞斯,右看看聳肩的賈奇。
“去做我們Pandora組織最擅長的事。”納西塞斯溫和地笑着,神情堅定,“追殺,追殺血魑,在明天第一縷陽光照耀大地之前送祂上路。”
賈奇聳聳肩,露出一抹無聲的笑容,看上去惡劣而嘲弄。
紫衣主教緩緩放下雙臂,真誠地提議道:“聽上去很酷,但兩位不妨先聽聽我的下文,再做決定也不遲。”
紫衣主教把兩人請回正堂桌前,坐在椅子上,将自己和代斯的打算全盤托出,安靜等待着兩人做決定。
賈奇和納西塞斯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就按照您和代斯的那個計劃辦吧。”納西塞斯望向安靜等待的紫衣主教,笑得恬然,“如果沒事的話,我和賈奇就先離開了。”
紫衣主教垂下眸子,暗自思忖,擡眼看了一眼賈奇,轉而對不明就裡的納西塞斯颔首道:“第三聖子,您可以離開了。但是,還請惡魔先生留下來,我有些事想單獨和惡魔先生談一談。”
納西塞斯深深看了賈奇一眼,起身輕緩地拍了拍他的肩。
賈奇拍了拍納西塞斯的手,目送納西塞斯離開了正堂。
賈奇轉回頭,自顧自倒了杯水,口吻輕松:“您有什麼事要談呢,主教先生?”
紫衣主教等他倒完水,自己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神色肅穆,“您認為,霍黎城的所有人能活下來嗎?”
賈奇見他這麼嚴肅,啞然失笑道:“您是以什麼身份在問呢?”
紫衣主教平淡地陳述:“自然是紫衣主教的身份。”
賈奇擦擦自己笑出來的淚花,神情嚴肅,“那麼,您希望我以什麼身份回答您呢?”
紫衣主教喝了一口水,雙眸灼爍,“您最初的身份。”
賈奇的蛇瞳驟縮又緩緩擴張,斂去了一臉嘲弄的笑意,“哦,好吧。那您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呢?”
紫衣主教迎着賈奇越發陰冷的目光,回以坦然自若的目光,“真話。”
賈奇雙手一攤,苦笑道:“很好,那我就告訴您我的答案,我不知道。”
紫衣主教喝了一口水,做出請的手勢,波瀾不驚道:“好的,謝謝您。您可以離開了。”
不明就裡的賈奇:?
賈奇起身離開,待行至正堂門口,側身站定,臉上流露出一種夢幻的憐憫,“哦,對了,迷憶草那東西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紫衣主教神色自若地點點頭,好心提醒道:“總是僞裝自己的話,可能會脫不掉僞裝的。”
聽到紫衣主教的話,賈奇的身體僵了一瞬。一瞬過後,賈奇望向紫衣主教,發現他取出那些紙質資料來,伏案靜靜看着,恍若賈奇離開後就保持着沉默。
賈奇無所謂地笑笑,搖搖頭,轉回身離開了正堂,去尋納西塞斯。
紫衣主教拿起鉛筆,在紙質資料上劃掉了“惡魔賈奇從第三聖子内心誕生,與第三聖子長相一緻”這一行字,在一旁注上“異體同心”四個字。
紫衣主教停下筆,思忖片刻,又擦去了小注和劃線,在一旁注上“完全符合”四個字。
紫衣主教把已經批注好的紙質資料放回去,從醫藥箱裡取出“古金方”藥膏來,仔細給火翎鳥的傷口上了藥,又把藥膏放回原處。
修士們被他說動,去了懷特公爵府修葺一新的臨時庇護所那裡幫忙。
此刻,沒有人會來打擾他。
他坐回椅子上,在桌子上攤開左手掌。恍然間,一把桃木劍平直地躺在他手掌。
桃木劍通體暗紅,富有光澤,質密細膩,散發着木質清香。劍身上刻着古老的符文,添了幾分神秘感。循着劍身向右看,在與劍柄連接之處,刻着兩個華夏文字——丹辛。
他放下桃木劍,讓桃木劍平躺在桌子上,左手指間又出現寫着紅色符文的黃符,用黃符貼着桃木劍一擦。黃符上的朱字随着靈力波動逐漸脫出黃符,浮在空中凝成字形,依次融入桃木劍劍身之中。
被夾在指間的空白黃符上逐漸出現新的紅色符文,而他卻盯着桃木劍,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過了一會兒,桃木劍劍身上一陣紅光大盛。
他黑眸中閃過一道紫光,唇角微微勾起一點弧度,将重新畫好朱字的黃符纏在了桃木劍劍身上。
從門外傳來清朗而又缥缈的男聲,“結束了?”
紫衣主教擡頭去看,才發現代斯就站在正堂門口,面露驚訝,“你什麼時候……”
“哦,看到你在洗劍,我就沒出聲。不過,你洗劍也不找人幫你護個法什麼的,很危險啊。”代斯打着哈欠道,看樣子似乎早在正堂門口站了一段時間了。
“修士們都去臨時庇護所那裡幫忙了,第三聖子和惡魔先生剛剛去休息了,所以正廳顯得有些空。但是,護法還是有的。”
紫衣主教溫和地笑道,言畢,指了指站在鳥架上熟睡的火翎鳥。
代斯走進正堂,嫌棄地瞟了一眼火翎鳥,“你就靠它啊?”
紫衣主教點點頭,收起桃木劍,此事算是揭過。
紫衣主教忽而想起什麼,神情嚴肅地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現在是!午飯時間!”代斯來了個大字跳,蹦到紫衣主教面前,歡快聲音的停頓斷開像是某種吉祥物。
大概意識到有些失态,代斯又把手攏在唇邊,咳嗽了兩聲,進行了補充:“總之,斯諾小姐邀請您去府上共進午餐。那兩個休息的都已經吃上了,就剩您沒到了,主教先生。”
紫衣主教臉上嚴肅的表情破碎掉了,笑容取而代之,點點頭,算是接受了斯諾小姐的邀請。
紫衣主教起身,走向正堂之外。代斯緊跟在他身後,隻差半步距離。
太陽毫不吝啬地向大地撒下光輝,照亮夜的黑暗,也照亮正堂之外的前路。
遠在正堂之外的臨時庇護所裡,留下來的民衆早早用過午餐,各自磨起了各自的利器,以籌備明天的開塔之事。
霍黎城的民衆為了表達對神的尊敬和虔誠,并沒有熱武器,因而他們大多持有的都是冷武器,比如金發婦人手裡細長的木槍,格林先生身側佩戴的銀劍。還有少部分冷武器在被當作武器之前,它們擁有别的名字,比如布朗小姐的園藝大剪刀,小約翰提着的玩具小沙鏟。
哦,天呐,人類的奇思妙想有時候就是會在危難之際溜出來。
至于修士們,他們的武器并不在這裡,暫且按下不表。
整座霍黎城都在等待着一個結果,沒有到來的明天究竟是再一次的新生,還是徹底的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