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稍事休息,潤潤喉舌。
畢竟,這才剛剛開始。
婆婆見狀,又過去給薩埵師父拍拍後背。
師父說的一切在暮卷腦海中勾起一幅幅閃爍不明的畫卷,她這會思緒飄散,看上去似乎要犯癡病。
“暮卷?”師父發現她的異常,着急喊了一聲。
暮卷回過神來,“我沒事,隻是聽您說後,我似乎想起來一些事情。”
暮卷擺擺頭,想把那些畫面晃開,氣海平複後,心緒卻紛亂起來,一些模糊的記憶在她腦海中喧嚣。
“師父,那這十年間,舒家查到什麼沒有?”這是她唯一的線索。
薩埵望向暮卷,眼中閃出一絲光亮,“查到的不多,但足夠印證我的猜想了。”
暮卷疑惑地看向師父,“猜想?”
薩埵點點頭,心中激動起來,那是他從婆娑逃往夢華的真正目的,由隐宗大德傳承兩代的密令。
他的故事才剛剛開了個頭。
薩埵望向廳上的蓮母像,婆娑往事盡數湧現。
婆娑王庭聖後魂歸聖林後,其權力一般由聖女繼任。
但并非所有的“蓮母真血遺脈”都有資格成為聖女,隻有如蓮母佛一樣掌生先天蓮紋的女子才是珍貴的“真血後人”,那蓮紋便是蓮母在血脈中施加的真言咒靈。
其餘王庭女子雖然也承擔血脈延續職責,但她們本質上隻是“真血後人”的女侍。
這是薩埵自悠彌口中聽說的。
悠彌與迦洛雖同為聖後悉昙所出,她雖長迦洛幾歲,但因為迦洛掌生蓮紋,出生後就被欽定了聖女。從此悠彌便隻能是她的女侍,要永遠聽令于迦洛。
一般來說,為保證真血傳續,所以王庭女子絕不能離開王都。
可惜,凡事總有意外。
薩埵曾在《靈瑞經》殘稿中看到一頁薄紙,不知從哪撕下夾在裡面。
紙片上隻言片語記載了一段秘事:
“……悉昙繼位前夕,夢華鐵騎突破婆娑僧兵防線,直沖進優昙莽原,劍指聖林,威脅王都。
婆娑求和,願後撤防線至若羌山口,将峽谷内土地和生活其上的遊民部族盡數贈予。
此外,還依照夢華皇族的要求,密獻一個“真血遺脈”公主和親……”
薩埵疑惑,婆娑王庭千年來隻有聖女,真血遺脈女子有大功德者可得王女尊号,卻從未有人受封公主。
不僅婆娑正史中沒留下一丁點“公主”的痕迹,這隻言片語中也不具“公主”姓名。
紙上所寫,不知真假。
保險起見,薩埵将紙片藏在臂钏中帶出,交給涅畔。
但上師當時并未表态,隻是收走紙片,叮囑薩埵嚴守秘密。
薩埵便明白,這可能是真的。
結果沒幾年,隐宗衆人便遭逢巨變,一夜血濺王都。
涅畔彌留之際,呼喚着跪在悠彌身旁,渾身鮮血、掩面而泣的薩埵。
聽到師父的聲音,薩埵趕忙爬過去握住他經脈盡斷的枯手。
師父強撐最後一口氣,授意薩埵剝下自己的法衣,令他在此接過隐宗大德衣缽。
薩埵涕泗橫流,顫抖着雙手按照師父的要求披上法衣,重重叩首。
師父欣慰地看着他,艱難交代,“去夢華……找……真血後人……”
薩埵聽到這話,難以置信,俯下身去,将耳朵貼近些,“師父,難道當今聖後、聖女……”
隻可惜還不及薩埵問完,涅畔就合上雙眼,“師祖……遺令……血脈……已斷……”他用最後一口氣說道,“去夢華……”
傳承兩代大德的密令終于交到了徒兒的手上,老僧人幽幽吐出最後一口氣,再無呼吸。
原本決意殉師而去的薩埵被這個消息震驚。
但他一時還來不及沉浸傷痛,就聽得寺外刀戈金鳴、慘叫呼喊聲越來越近。
薩埵趕忙收好法衣,再次對着師父遺體一拜,又從另一旁悠彌的遺體上取下一縷發絲,貼身藏好,在她額上深深一吻。
血淚灑落,薩埵轉身踏上了逃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