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知道前段時日将軍剛剛受了重傷,如今傷還沒好全?
想到這裡,許多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可最後卻無一不被謝祁輕松撂倒在地,震起一片嗆人的細碎塵土。
他又拍了拍衣袖,朝衆人道:“我不管從前衛賊究竟是怎樣治軍的,隻是今日,陛下既然派我謝祁接管了南境軍,軍中一應事物便都由我說了算。若有人不服,隻要能将我撂倒,你願做什麼便做什麼,謝祁無話可說。可若不能……”
他扯唇笑了下,眸中卻閃着寒光:“若不能,便老老實實遵守我定下的規矩,如有違,照軍規處置。”
起事的那幾人從地上狼狽爬起,與衆人一道心服口服地道了聲“是”。
小小的立完了威,謝祁再沒什麼話可說,也跟衆人再熱鬧不起來。
他擡頭望了眼穹頂之上的明月,兀自提步進了主帳。
洗漱過後,謝祁給自己的傷口重新上了藥,而後躺在床榻上,将玉佩從胸口處撈出,捂在心口入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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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汀安鎮許宅之内,漫長的昏睡過後,許清禾終于疲憊地撐起眼皮。
夜裡産子的事,她其實都記不太清了,隻記得有無盡疼痛深入骨髓,還有的便是那聲嬰孩的清脆啼哭,再後來,便是嬷嬷歡喜雀躍的聲音。
“恭喜夫人,是位小千金!”
她向來很喜歡漂漂亮亮、可可愛愛的女孩子。
而如今,自己竟然真的生下了這麼一個女孩子。
她頭一回體會到生育的神奇,自己的身體裡居然能夠孕育出另外一個嶄新的小生命。
見她醒了,嬷嬷便立即将孩子抱來給她看。
許清禾看了一眼,蹙眉,覺得不太對。
她閉上眼,停了片刻,再看一眼,還是覺得不太對。
最後她實在忍不住,開口問:“嬷嬷,這孩子是不是抱錯了?”
嬷嬷愣了一下:“夫人何出此言?”
許清禾忍着又看了一眼,遲疑發問:“…她為何這般醜?”
不僅是皺巴巴的醜,還是黑黢黢的醜。
她跟謝祁樣貌都很出挑,怎麼會生出這麼一個醜娃娃?
嬷嬷忍不住笑開:“夫人啊,小孩子剛生出來都是這樣的,等過幾日張開了就好看了。夫人這般花容月貌天人之姿,謝侯爺又……總而言之,小千金也不會差到哪裡的,夫人且放心吧。您瞧,小千金的嘴巴鼻子都像極了您呢!”
許清禾假裝沒聽到嬷嬷一時松懈念出來的名字,隻是一心地去看自己的女兒。
女兒雖然長得醜了些,可勝在乖巧,她應當是早已經睡飽了覺,如今正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
許清禾将手伸過去,碰了碰女兒肉乎乎的小拳頭。
“認識我嗎?”
女兒也不知聽沒聽懂,隻是咯咯地笑,還拿自己的小拳頭來碰她的指尖。
她望着女兒的那雙眼睛,方才嬷嬷說孩子嘴巴鼻子像她,可這雙好看的眼睛又随了誰?
自然是謝祁了。
自己剛剛曆經一次生死難關,可那個遠在千裡之外的男人卻什麼都不知道。
見她漸漸紅了眼睛,嬷嬷連忙開口:“夫人當心,月子裡不能落淚,否則日後可是要落下病根的。小千金如此乖巧,夫人合該高興才是。”
許清禾于是吸了吸鼻子,又碰了碰女兒肉乎乎的小臉,見女兒又朝自己咯咯咯地笑,這才終于忍下了淚意。
過了片刻,靜安也腫着眼睛進來,帶人端了飯菜進來。
許清禾餓了好久,又出了大力氣,早已經饑腸辘辘,隻是手上沒力氣,還得人喂着吃。
她垂眼,又想起謝祁。
昨夜實在是她關心則亂,靜安說得沒錯,若謝祁當真出了事,宮裡的永順帝不會一無所知,更不會就這麼讓南境軍群龍無首下去。
待她用好了飯,靜安才道:“好在我沒為了中秋宮宴而回去,否則你這孩子就是在中秋生的,我要是不在,可得遺憾好一陣子。”
許清禾這才想起,孩子還當真恰好是八月十五的生辰。
分明是在親友合該團聚的中秋佳節,可她身邊卻隻有一個靜安。
靜安的這份情,便更顯得難能可貴。
她睡了整整一個白日,如今一時半會兒是睡不着了,索性就一邊逗弄孩子,一邊同靜安說話。
“中秋佳節,我該送節禮給你的,隻是現下也沒什麼好東西,不妨就讓你帶走一個醫師吧。”
“醫師?”
靜安不明所以:“什麼醫師?”
許清禾道:“我知道你喜歡孩子,也一直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那醫師是我無意間認識的,是江湖上有名的神醫,專治婦人之症。”
“這段時日你在我這裡喝的湯藥,都是這位醫師熬制的有,醫師說你的身子已經大好,再調養一段時間便能與從前無異了。”
靜安先是愣怔,而後熱淚盈眶。
嬷嬷進來時,看到的便是兩位夫人眼看又要落淚的景象。
她忙去抱起又開始困頓的小千金:“不知夫人想好了沒要給小小姐取什麼名字?即便沒想好名字,也得有個乳名讓主子們叫着。”
謝祁從前哄着許清禾要孩子,可許清禾沒同意,兩人便從沒想過要給孩子取名字的事。
後來她自己壞了孩子,倒是暗中想了好幾個,隻是一時沒決定出來究竟要哪個。
經過昨日那一遭,許清禾心裡倒是有了決斷。
她拿指尖點了點女兒沉睡的小臉,輕聲道:“就叫平安吧。”
許平安。
許是知道自己的了名字,小平安雖在睡夢之中,卻還滿意地咋了咂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