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郎君不是要去榕樹下為親友祈福麼?直接去那裡便是。”
楊晔所說不錯,鎮子口的兩棵大樹下擠滿了祈福的人。
兩棵榕樹皆是百年老樹,根系綿長、枝幹粗壯,茂密枝葉如同一張張開的大傘,将數十個人籠罩其下。枝葉上還挂了許多祈福木牌,有的已經褪去原本色彩,有的卻還正值鮮豔,承載着一代代汀安鎮鎮民的美好祈願。
許清禾錯過楊晔的手,直接從守樹老者手中接過祈福木牌,執筆在上面認認真真寫下願望,最後親手抛向樹頂。
樹頂枝葉細小,那木牌顫巍巍地落在樹枝上,一時間左右搖晃起來,眼看着就要将樹枝壓斷。
她的心也随着那枝葉一同顫巍巍地發抖。
都說願望挂得高才會被神明看見,可若是直接壓斷了枝葉,便并非是吉兆。
好在那枝葉隻抖了幾下,最後到底還是扛住了底下木牌的重量,好生生地立在那裡。
許清禾松了口氣,從懷裡取出帕子擦去手心裡的一層薄汗。
樹下有街坊鄰裡認出了他們,見楊晔站在她身旁寸步不離地護着,紛紛誇贊他們恩愛。
許清禾沒應,倒是楊晔笑着也回贊了幾句。
她此行隻為祈福,挂完牌子後便打算打道回府,回去的路上看到鋪子前正有幾個姑娘制巧果,圍了好大一群人觀望。
楊晔提議要不要去瞧瞧,許清禾沒這個心思,隻穿過人群離開。
鋪子旁的幾個姑娘皆是心靈手巧,手指翻飛間便是佳品制成,惹得衆人連連叫好。
有人不禁感慨:“還是太平日子好過啊,哪像南境,太平日子還沒過幾日,這就又打起來了。”
另一人歎氣道:“可不是麼,打仗,苦的都是百姓,尤其這回還又打了個敗仗,唉。”
“——你說誰,打了敗仗?”
兩人閑聊時,耳邊忽聞一道泠泠女音,隻見一戴着面紗、身懷六甲的美婦人被幾人簇擁着走來。
“還能是誰?自然是那位新封的定南侯,當年南境的謝少将軍啊。唉,當年都說謝少将軍是難得的将才,誰知這才領兵一次,便吃了個敗仗,就連他自己也被人打落馬下受了重傷,如今是死是活尚不知曉呢。”
“何止,聽聞南境如今都已經準備棺椁預備着發喪了。”
聽聞這些,那女子身子猛地晃了晃,閑聊的幾人吓了一跳,這婦人起碼得有六七個月的身孕,此刻若是有什麼閃失可不得了。
好在她身側的郎君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了。
那婦人緩了緩,又重新開了口,聲音卻有些啞,不複方才動聽:“這是何時的事?”
“估摸着,得是一個多月前了。”
她與南枝最近的通信是在五日前,南枝在寫那信時應當至少在半個月前,可她卻從未在信中提及此事。
“夫人,您沒事兒吧,可要去看郎中?”
那兩人隔着面紗看不清她發白的臉色,卻也從她不穩的身形中看出了不妥。
許清禾想搖頭說聲不必,可卻使不出半分力氣,甚至連擡腳提步都難做到。
搭着楊晔的手臂緩了半晌,她才開口說要回府。
回府路上,她想起這幾日靜安與府中衆人的不對勁。
靜安是為了她着想,是以許清禾并不怪她,可今日刻意引自己來此聽到旁人言語的楊晔,則是明晃晃的别有用心。
她推開楊晔的手,轉讓讓另外兩個武侍來扶自己。
回到府中時,靜安剛好醒來,她憂心忡忡地迎了上來:“你到何處去了?我正讓人在府中尋你,險些就要到外面去找了。臉色怎麼這樣差,可是身子不适?來人,快去尋府醫……”
“先研墨,我要給南枝去信。”許清禾打斷她。
她也不知自己這一路是怎麼走回來的,等她回過神時,已經到了門口。
靜安公主便明白了,她應該是剛從外面回來的,自然也聽說了外面關于南境的流言。
她将清禾扶着坐到次間的書桌前,一面鋪紙研墨一面安慰道:“你别擔心,流言所說未必就都是真的,說不準是大家誇大其詞。”
許清禾執筆題字,口中卻問:“你從京中來,我隻問你一句,他當真敗了?靜安,你要麼不說,要麼就說實話,若你還要與我遮遮掩掩,那我們這姐妹便也沒得做了。”
靜安知道她這是生了氣,連忙安撫:“你小心别動了胎氣,我實話同你說,我知道的也不多,父皇從不将前朝事帶至後宮,我從母妃那裡什麼都沒打聽到,隻是聽齊晟說,一個月前南弋國撕毀合盟突襲南境,謝祁帶人倉促迎戰,确實損失慘重……”
說話間,許清禾已經停了筆,并将林曉叫來。
“命人加急将這信送到南境,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