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要面聖,許清禾也不敢抓皺他的衣裳,便仰着身子攥緊了榻上的軟墊。
等到一吻閉時,她眼中早已泛起了盈盈水光,不消說,唇上定然也是紅腫不堪的。
她小口小口喘着氣,仰頭望向那呼吸隻是稍亂的人:“你忽然回來,難道就隻是做這個?”
“當然不是。”
衛澈又湊近了些,将兩人好不容易分離的呼吸聲又糾纏到了一起。
“我是想同你說,府中内外都有我的人,你好好待着,等我回來。”
許清禾笑彎了眼:“怕我趁你不在時偷偷離開?那倒不如打個籠子将我鎖起來,如此還省事省心些。”
“對不起,清禾,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有些着急地辯解。
可許清禾卻驟然變了臉:“那你是什麼意思?衛澈,你将我箍在府中有多久了?”
衛澈垂下眼,不知是為了不對上她冷然的目光,還是為了遮掩自己眸中的脆弱。
“對不起,我隻是怕你離開。”
“我身邊就隻剩下你了。”
怕她離開麼?
在他走後,許清禾望着空中虛無,忽然扯唇笑了下。
可她倒是十分想要離開他呢。
離開這個讓她覺得萬分惡心的地方。
**
宮宴之上觥籌交錯,衆人舉杯寒暄,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盈盈笑意,口中一聲聲道着恭賀新歲。
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樣。
因衛澈自成婚後便一改草包本色,入鴻胪寺後更是暗中說服南弋國的三皇子在來年三月、永順帝壽辰之時,與東雲、西師、北謠三個大國并幾十個周邊小國一同來賀,揚我大翎國威,亦赢下了永順帝無數嘉獎。
是以在這宮宴之上,衛家周圍也算是恭賀聲四起。
衛澈端起酒杯四處應對,面上笑得得意,可心裡卻越發覺得自己與這喧鬧喜慶的氛圍格格不入。
那姑娘此時在做什麼?
這個時辰,想必已經沐浴過了,正歪在榻上看書。
也不知府裡的丫鬟有沒有眼力見,曉不曉得在郡主看書的時候多添幾盞燈,免得讓她看壞了眼睛。
……說不準她根本就什麼都沒做,正躺在床上生悶氣。
他走時不敢惹她生氣的。
又或許,她直接趁機離開了?
不,不可能的,她走不了。
輔國公府内外如今都有他的人,隻聽他的号令,是絕對不可能将這姑娘放走的。
更何況,這幾日他一直寸步不離地守着她,她根本沒機會與旁人謀劃,即便是她的心腹南枝,也同樣處在監管之中。
她跑不掉的。
起碼……他不會讓她今日離開。
他們已經有六年不曾一同過過除夕了。
即便已經在内心排除了種種可能,但衛澈還是沒由來地有些心慌,偏在這時,有個他極為讨厭的人湊了上來。
“恭賀衛世子官名遠揚。”
來者是一身華服的魏鳴,嘴上說着恭賀的話,可面上卻看不到任何賀喜之情。
衛澈淡淡嗯了一聲,隻朝他揚了揚酒杯,連半句回話也無。
魏鳴環顧四周,見好不容易無人注意到這裡,這才又湊近了一步,壓低了聲音道:“你将清禾怎麼了?!”
衛澈的神色瞬間冷了下來:“魏大人慎言,與你無關的人,還是少問為好。”
魏鳴卻道:“她身子素來強健,入宮五年來從未生過大病,如今又怎會忽然病倒?我去問過了靜安公主,她已經有月餘不曾見過清禾,你說,你究竟将她怎麼樣了?”
“清禾?”
衛澈冷笑:“魏大人當着我的面喚我夫人閨名,是生怕我想不起你們曾有婚約的事麼?不過有件事魏大人還得明白,無論如何,許清禾都是我的妻,也隻會、隻能是我的妻,還請魏大人注意分寸。”
魏鳴頓了一下,立即改口:“郡主多日未曾露面,我作為他的…表哥,理應問候。”
“哦,原來是表哥啊。”衛澈皮笑肉不笑地道:“表哥放寬心,内子隻是前幾日得了風寒,身子憊懶不願多動而已。想必太後還尋表哥有要事,我便先告辭了。”
他朝魏鳴身後走來的嬷嬷望了一眼,轉身離開。
跟讨厭的人打了一通口水仗,衛澈心裡更是煩悶,不由得想起那日吵起來時那姑娘的氣話。
——謝祁,你當初為何不能放過我,哪怕我嫁進魏家,也絕不會比如今的境況更差。
當真會這樣麼?
他開始想,自己當初是否真的做錯了,他當初就應該由着她嫁入魏家,這樣才會徹底從當年的事情中抽身而出,再受不到半分危險。
而非像如今這般,與他一同認賊作父。
可若當真重來一次,他想,他還是不會想看到她身披嫁衣嫁給旁人。
她隻能是他的妻。
不論他是衛澈還是謝祁,她都隻能是他的妻。
衛澈心中思緒萬千,一會兒想想年少美好,一會兒憶起那暗無天日的五年,一會兒又回憶起這如夢似幻的一年。
最後等終于挨到宮宴結束時,他心急如焚,也不等衛家衆人,竟直接騎馬飛奔回去。
除夕夜要留燈守歲,是以風荷院内仍是燈火通明。
衛澈提步疾行,也忘了走前同她說的會翻窗進去,他十分莽撞地推開了門,讓那房門發出“嘭”的碰撞聲。
堂屋的桌椅上沒人,次間的軟榻上也沒人,他咬着牙,掀開内室拔步床的重重幔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