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太陽已經快要落山。
這個時候,再去齊府拜訪已經很不合時宜了,便隻好擇日再去。
回府的路上路過甜香齋,她忽地将馬車叫停,并命南枝去買幾份點心。
街市喧鬧,既有密集人群,也有揮之不去的煙火氣。
攤鋪店面前擠滿了人,卻大多結伴而行,與身旁的人笑語不斷。
與親友一同遊玩,本該是百姓最平常且最容易達成心願,可卻也是南境軍那些陣亡将士奢求不到的将來。
南枝提着點心上車,擡眼便看到郡主正撥開了簾子往外瞧,眸中是與方才林曉眼中别無二緻的悲涼。
“國公府有幾叢漂亮的梅樹,昨日又落了雪,紅梅映雪最是漂亮,郡主不如順路去瞧瞧?”
賞賞美景,總能讓人開心些,畢竟從前在南境時,郡主最喜歡的便是那紅梅映雪的景象了。
許清禾望了望裝點心的食盒:“直接回寝房吧。”
再晚些,點心就要涼了。
雖然不曾親眼見到紅梅映雪的漂亮景象,但她今日還是收到了一株紅梅。
“嫂嫂!”
正要回到院中時,許清禾被這又甜又軟的一聲喚回心神。
隻見衛芸正邁着兩條小短腿興沖沖跑過來,眨着一雙明亮的眼睛,氣喘籲籲地望着她。
許清禾矮身蹲下,撥正小丫頭散亂的頭發。
“怎麼跑的這麼急。”
衛芸小聲道:“我在躲小娘呢。”
小娘總是不許她與郡主嫂嫂多接觸,可沒辦法,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個看着冷漠,但其實人很好很好的嫂嫂啊。
“這是我特意折給嫂嫂的,嫂嫂喜歡麼?”衛芸笑盈盈地将手中的一枝紅梅奉上。
許清禾将花枝收下,牽起唇角,柔聲道了句“喜歡”。
衛芸喜歡各式各樣漂亮的鮮花,不光喜歡用眼睛觀賞,更喜歡用鼻子輕嗅。
鼻尖輕嗅時,一股子甜甜的香氣從一旁侍女手中的食盒裡傳出來。
許清禾年幼時也如衛芸一般貪嘴,于是她将食盒打開,露出裡面各式各樣的點心。
“今日出府與公主相會,順道去鋪子裡買了幾份點心,芸兒看看,可有喜歡的?”
衛芸思索片刻,最後選了個看着最漂亮的。
一份藤蘿餅,原也不是什麼值得寶貝的東西。
可今日的許清禾卻不想将其贈與旁人。
“這藤蘿餅剛出鍋的時候最香,這時候已經不好吃了。明日我再命人去給芸兒買新鮮的,今日先把其他的幾分點心都給你,好不好?”
不僅今日有好吃的點心,明日還有,衛芸自是歡歡喜喜地應了聲“好”。
衛芸生得玉雪可愛,尤其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最惹人疼惜,笑起來時眉眼彎彎,好似要将這冬日裡的雪都盡數融化。
許清禾隐隐約約能從小丫頭的身上看出幾分槿姨娘的影子,也就能明白為何輔國公如此寵愛府中的這位姨娘了。
可除了槿姨娘與輔國公,她總覺得衛芸的相貌與自己記憶中的某幅畫像極為相似。
但她從前畫過太多人像,一時間竟對不上究竟是哪一幅。
這股子疑惑一直随着她回到了風荷院也始終未有結果,便隻好暫時擱置下來。
在寝房裡繞了一圈後,許清禾發現衛澈并不在,她讓南枝将食盒放在桌上,問一旁的小侍女:“世子呢?”
小侍女将頭垂得很低,不敢答話。
南枝便低聲斥她:“郡主問話,還不快些作答!”
小侍女立即跪伏在地,顫巍巍地開口:“回郡主…奴婢…奴婢不敢說……”
許清禾:“你既不敢說,那他必然是去了不能告知我的地方。”
自成親後,衛澈便不曾再踏足酒館賭坊一類的地方,可唯有一處,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他曾幾次三番地去過。
“……他去了倚春樓?”
小侍女顫顫巍巍道:“是……今日郡主一走,世子爺便出了門,走時還從庫房中拿了幾份首飾,說…說要前往倚春樓消遣。”
她們這批侍女,是當初世子爺與郡主親自挑選的,雖是如此,可賣身契卻被捏在郡主手中。
就憑世子爺對郡主千依百順又百般維護的模樣,她們自然也知道在這風荷院中最該聽誰的話。
好不容易改邪歸正的夫君竟又重歸本性,前往秦樓楚館之地肆意消遣,郡主心有不快也是正常的。
小侍女緊緊縮着身子,隻求郡主發怒時千萬别牽連自己。
卻不想,郡主隻淡淡“嗯”了一聲便打發她退下了。
直至夜裡快要落燈,衛澈都沒回來。
南枝望着桌上已經涼了的糕點,遲疑地喚了聲:“郡主?”
那糕點若是過了夜,恐怕冷硬難以入口。
可許清禾卻道:“不必管了,放在那裡就是,你也下去休息吧。”
她落下重重帷帳,一人縮進被子。
方才南枝分明已經拿湯婆子将被窩暖好了,可許清禾還是覺得,有些冷。
直到子時過半之際,屋外也仍舊是冷風呼嘯。
伴随着不絕于耳的呼嘯冷風,許清禾總算是迷迷糊糊地入了眠。
就在這時,後窗被人悄無聲息地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