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看到這姑娘也是盛裝打扮時,他心中還甚是歡喜,想着她居然還記着謝祁的生辰,記得她答應了他會在這一日為了他而盛裝而來。
卻不想高興了沒多久,便聽這姑娘說要與密友為伴,讓他少來打擾。
衛澈心中失落,但也隻撇着嘴向她求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獨處。
然而就在那個本該是他美好生辰的夜晚,她順手救了落水的魏鳴,夜裡又不讓他近身,便讓他又誤以為她還與魏鳴有些糾纏。
可現在想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一切分明都是為了他。
她既要記着自己給謝祁的承諾,卻又想着不能傷了衛澈的心,于是左右為難,進退維谷。
想起他再沒在她腕子上見到的那隻紅玉手镯,這衣冠冢裡究竟埋了些什麼東西,他自然也就知曉了。
“從前我以為他當真葬身火海,所以便将他放在記憶中緬懷。可如今他既然尚在人世,除了許謝兩家的事外,我也總該與他有個了斷。”
這是她在悶在畫室中數日之久後得出的答案。
紛揚白雪之中,衛澈看到這姑娘忽然揚起了臉。
本就白玉似的一張臉,被披風周圍的一圈兒兔毛襯得更如巴掌大一般,隻是臉頰鼻尖被凍得通紅。
她吸了吸紅通通的鼻子,眸裡也浮上一層水霧。
衛澈垂眸望着她,聽她哽咽道:“如果我早一年知道他還在人世,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嫁你。他是我曾經認為唯一會喜歡的一個人,張揚肆意、明媚熱烈。我原想着待我及笄,便要穿着這世上最好的嫁衣、成為這世上最美的新娘,然後歡歡喜喜嫁給他的。”
在這凜凜寒風中,她到底還是沒忍住心中的酸澀,最終落下了滾燙的淚。
“可我們終究是…終究是有緣無分。偏偏要讓我在愛上你之後才知道他竟還在人世,我回不了頭了,衛澈,我回不了頭了。”
心愛的姑娘在自己面前哭得這般梨花帶雨、脆弱不堪,衛澈心中疼痛從未弱過從前的千萬次,可心裡的愧疚卻頭一次抵達了頂峰。
他将尚在哭泣的姑娘攬在懷裡,一聲一聲說着“對不住”。
他經常同她說這樣三個字,或在将她惹惱後,又或是夜裡将她弄疼後,卻沒有任何一次像今日這般,讓許清禾覺得荒唐。
她攥緊衛澈已經被自己淚水打濕的衣襟,哽咽道:“你住嘴,住嘴……”
他有什麼錯?
在這件事裡,他分明那樣無辜,隻是想要博得心愛姑娘的喜歡罷了,這何錯之有?
“錯的是我…我…不該對你動心的……”
是她沒守住自己的心。
可動心一事又怎能為人力所控,情到濃時自然就喜歡上了,難道她還要責怪他為何對自己那般地好麼?
謝祁沒錯,因為當初是她親口同他退了婚,要與他再無瓜葛,所以他即便尚在人世也不敢來尋她。
衛澈沒錯,因為他喜歡她,所以也想盡辦法待她好,想讓她也喜歡上她。
就是因為他實在太好,竟如當初謝祁待自己那般的好,讓她忍不住動了心。
其實他們都沒錯,錯的不過是這弄人的命運。
**
許清禾不明白衛澈的抱歉,衛澈卻了解許清禾心中所想,于是内心的愧疚更加強烈,強烈到他險些就要脫口而出道:你别自責,也别難過,謝祁是我,衛澈也是我。
他開始後悔,應當早些與這姑娘說清楚一切,她又并非是不顧大局之人,又怎會擾亂他的計劃?
隻是事已至此,再難回頭,倒不如繼續将這事瞞着,等一切塵埃落定後他再向她負荊請罪。
到時要打要罵、要殺要剮,他都随她。
“好了,别哭了,冬日風大,仔細傷了臉。”
想通一切後,衛澈便将懷裡的姑娘給松開,擡手用溫熱的指腹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
許清禾卻以為他這是傷透了心的表現,遂連忙剖白道:“我沒有要回頭找他的意思,衛澈,我們是走過三書六禮的正經夫妻,我不會離開你。”
衛澈覺得自己的心仿佛正在被這嚴寒風雪淩虐,幾乎要碎成一片一片的渣子,被這冷風一吹,便要化灰飛揚了。
這種時候,她居然還在念着他的感受。
他一時間又是心軟又是心痛,隻将這姑娘的手攥進掌心裡哈氣,極力溫柔道:“好,好,我知道了,你不會離開我,也不會回頭去尋他,畢竟好馬不吃回頭草不是?我信你了,真的。不過,現在能跟我快上車了麼?外面實在太冷,我要暖不住你了。”
許清禾吸了吸鼻子,搖頭拒絕,聲音裡帶了濃重的鼻音:“他的東西,我該還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