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翎武力凋零,這是不争的事實,自南安王夫婦戰死、謝懷遠一家落罪滅門,整個朝中也就隻剩了一個身經百戰的衛逸群,與統領禁軍武功高強的驸馬齊晟,其餘那些,排兵布陣尚可,武力方面卻不甚突出。
可如今南弋國随使團而來的這些武士又都是年輕之輩,衛逸群自然不好出場以老欺小,能用之人便更是少之又少。
奈何南弋國使臣态度強硬,這比試到底還是定了下來。
幾日之後,依舊是暖陽高照,衆官員齊聚皇家演武場,有頭有臉些的官員還攜着家眷,共同在搭好的帳子裡等着比武開場。
許清禾手裡的手爐已經變溫,衛澈明明正要出去,察覺後也還是又親手給她換了一個,臨行前還有特意叮囑:“南鳴钊那人好-色,這麼多年從未更改,你日後不準再私下與他見面。”
許清禾撫着手爐,神色冷淡地應了一聲。
衛澈這才察覺到自己的語氣興許有些過于生硬的,便又連忙柔聲找補:“我的意思是,你若要找他便遣人告知我一聲,我與你同去,這樣更保險些,成不成?”
這麼多日,這姑娘的氣好不容易消了些,可不能在這種時候又惹着了她。
更何況……
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恐怕會更讓她心緒大亂。
他這樣小心翼翼的模樣,讓許清禾覺得好笑。
其實她心裡的那些氣早在他做小伏低的這幾日中消了大半,可她要面子,非得讓衛澈記住這次的教訓不可。
總得讓他知道,下次若再要在做那些事時問一些亂七八糟不相幹的事情,以後便都睡他的軟榻算了。
衛澈沒得到好臉,但也還是笑着,又同她叮囑了幾句别着涼後便提步出了帳子。
随着一道鑼聲響起,南弋國一名武士飛身上台,高喝道有誰來戰。
齊晟朝禁軍下屬中望了一眼,便立即有人上去迎戰。
兩人初時打得難舍難分,竟像是不相上下一般,衆文官心道一聲極好,看來在齊統領的改革下,如今禁軍将士的實力已經不容小觑了。
可唯有為數不多的武将能看出來,台上的兩人分明勝負已分,隻是南弋國那人存着戲弄的心思,遲遲不使全力而已。
衛澈越過一衆文官走至齊晟身邊,低聲問他:“這人在禁軍中是什麼水平?”
自他以比武受傷為名離開禁軍後,齊晟與輔國公府便再沒有什麼牽扯,隻是雙方女眷那裡交情極深。
他面上神色未改,回道:“中上。”
衛澈又問:“那上上者有多少?”
齊晟往禁軍将士中望了一眼,面色微沉:“不過三五。”
衛澈點頭,思忖片刻後又道:“看他們這架勢,今日你是逃不掉了。對面那些除了南鳴钊都不是你的對手,隻是有一點,南弋國的人喜歡玩兒陰的,齊統領還得多加小心才是。”
他回頭,往輔國公府的帳子裡望了一眼,那姑娘果真早已經不在那裡,再将視線往皇家帳子那裡移過去,便見那一對姐妹滿臉凝重的望着擂台,雙手緊緊握在一起,都在替對方打氣似的。
“不然你若是受了傷,心疼的可是靜安公主。”
齊晟下意識朝帳子裡望過去,正對上靜安擔憂的雙眸。
他立即彎了彎唇,向她投去莫要擔憂的目光。
這廂兩人正說着,台上的兩人便已不複方才的難舍難分,南弋國武士重重一擊,便将禁軍的那位将士踢下了擂台。
“還有誰來?”
齊晟又朝禁軍中望了一眼,立即有人得令上台。
衛澈:“這人的水平?”
齊晟:“上。”
禁軍的這一位自然有些實力在,不過幾十招後,南弋國的武士便被打下擂台。
可衛澈臉上卻并不見喜色,他們這邊知道一開始派些中上者試試深淺,南弋國那邊未必不知曉。
這不,新上來的這個便難對付多了,幾番糾纏之後才被大翎朝的人打了下去。
兩個時辰過後,日頭已經越過中央逐漸西移,早過了用午膳的時候,可家國榮譽面前,沒人顧得上那一兩口吃的,隻聚精會神地盯着比武台。
這期間雙方互有勝負,大翎這邊的人已經換了十幾個,南弋國卻不過才換了四五。
換人換到最後,一些頗有經驗的年輕将軍也已經紛紛敗陣,随着禁軍的最後一位上上者被打落,大翎這邊已經幾乎無人可用。
齊晟深吸一口氣,終于還是飛身上了台。
他自幼有些無師自通的防身功夫,後來更是拜了退隐的名将為師,又習武勤奮,身手異于常人,不過幾招便将方才打落了好幾位大翎人的南弋國武士打下了擂台,随後又一連打落了南弋國的幾名高手,讓衆官員忍不住熱血沸騰、拍手叫好。
南鳴钊揚了揚眉,望了一眼天色,打消了讓手底下人挨個上去的念頭,隻讓那個最強的走了上去。
衛澈心中頓時一緊,這人他認識,曾經也在戰場上交過手,若不是用了秘法去除身上疤痕,他腰上應當還有這人留下的一道疤才對。
這人身手不凡,齊晟在與他交手的前幾招就察覺到了,是以一直小心提防着。
兩人正打到要緊處時,對方一掌襲來,他下意識去接,卻冷不防被什麼尖利的東西紮了一下。
齊晟還來不及反應,衆人還沒看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已經重新回到文官陣營的衛澈便高聲道:“啧,這是怎麼回事?南弋國的這位武士手裡,怎麼好像還藏了東西?”
在永順帝眼裡,齊晟可是他今日唯一的希望,見他面色不虞,他便立刻命貼身的太醫上去診治。
“回陛下,武士手中藏了毒針,齊統領中了招,今日怕是不能再用武了。”
眼看勝利在望,卻忽然來了這麼一遭,永順帝自是不快,朝南鳴钊皮笑肉不笑道:“倒沒想到,貴國将領竟還有這般手段。”
南鳴钊故意将這當成一場誇贊,笑着拱手:“兵者,詭道也。戰場上形勢瞬息萬變,自是什麼手段都得用得上。大翎國以文治國,不擅武力也屬正常,陛下,承讓了。”
“承讓二字,五皇子未免說得太早。”
帳子之内,許清禾本還在安撫憂心忡忡的靜安,聽見這熟悉的話音時便心覺不對,立即往擂台上望去。
隻見方才還閑閑散散的男人,眨眼之間就上了擂台。
他逆光而立,绯紅官袍在風中飛舞,将一衆憂心忡忡的大翎人擋在身後。
一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