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老闆道:“不巧,這燈已經被人預定過了,還請郎君再選一盞吧。”
衛澈财大氣粗,從懷裡掏出銀錠:“這些都給你,我隻要這一盞。”
“這……”老闆略有猶豫。
衛澈又立即換了金錠,使出當初買火燒時的那一套:“我夫人眼光高,我看了這麼多河燈,也就您的這一盞能入她的眼。您這燈放在這兒這麼久卻沒人取,想來是對方已經不要了,不如就行個方便賣給我,也好讓我博夫人一笑。”
梯子都搭在了這份兒上,老闆自然歡歡喜喜收了金錠,将那河燈遞給了衛澈。
衛澈手裡捧着河燈,這燈做得精巧,花瓣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當真是恍如正在盛開的荷花。
層層疊疊的花瓣将蠟燭包裹其中,縱使他走得飛快,那燭火竟也紋絲不動。
這樣好看的燈,她一定喜歡。
他一路腳上生風,就怕那姑娘等急了,可等到了河邊,卻發現方才那畫舫上竟空無一人。
“我夫人呢?”
船夫回道:“方才郎君才走,尊夫人便也上了岸,難道沒去尋您?”
那姑娘的身影,即便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他也是能一眼認出來的。
可方才一路走來,衛澈從來就沒見過許清禾的影子!
方才被用一錠金子才買到的河燈,就這麼被人無所謂似地丢在了地上,紙糊的花瓣落地即折,裡面的蠟油亦甩了滿地,唯有那被護得極好的燭芯,仍在燃着微弱的光。
衛澈對這一切熟視無睹,提步跨過河燈,轉身就往街上走。
“快…快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緊接着又是撲通的一聲響。
護城河邊有人失足落水,這在七夕佳節已并非什麼奇事,衛澈本不欲對其過多關注,可最後卻還是心有所感般望了過去。
隻見花燈漂浮的河面上,有人撥着河水往岸邊遊動,水藍色的衣袖起起落落。
月光之下,目力極好的衛澈甚至能看得到那衣袖上的熟悉紋路。
那紋樣甚至還是他當初親手給那姑娘繪的!
衛澈瞳孔驟然一縮,頭腦尚未反應過來,身體便已經撥開重重人群沖了過去,也跟着撲通一聲入了河。
好在夏日的河水并不寒涼,護城河水也并不湍急,他很快便簽上了那姑娘的手,兩人一道使力往岸邊遊去。
等将人拖上來,他才發現這姑娘手上竟還拉着一個。
不過他自然是無暇顧及,隻将人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可有受傷?”
許清禾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搖搖頭,很快便緩過了氣,安撫他:“我會凫水,沒事的。”
“那就好……”
衛澈松了一口氣,将這姑娘黏在頰邊的發絲撥開,後來又忍不住将人攬在懷裡緊緊抱着。
方才他隻顧着救人,倒是忘了這姑娘可是水中的高手,根本不會溺水。
許清禾輕輕撫着他的後背,知道他這是吓着了,便無聲安撫。
待兩人平複過來,這才有機會去看那個方才被許清禾拽在手裡的人。
這一看可不得了,直讓衛澈瞳孔又是一縮。
他沒發現,身後的許清禾也是一陣愣怔。
河岸邊這樣大的動靜,早圍着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有人眼睛極尖,很快便認了出來:“诶?躺在地上的那位,不正是魏大公子麼?”
驟然一聲驚雷,很快引起了圍觀人群的聲聲議論。
“那位是魏大公子,那方才将他從水中救出的這位姑娘是誰?”
“不知道啊,這姑娘美似天仙,我們卻根本沒見過,想來也不是尋常人吧。”
“我倒是認得姑娘旁邊那位郎君,這不就是衛世子麼……”
衛世子身邊美若天仙的姑娘,又義無反顧地救了魏大公子……
腦子精明些的,自然很快便猜出了許清禾的身份。
衆人議論的風向便明顯一變,畢竟這三位之間的彎彎繞繞,京中還沒有誰是不清楚的。
“這……莫不是今日七夕佳節,魏大公子撞見了已嫁為人婦的心上人,心中苦悶,一時想不開便跳了河?”
“不對,看那衛世子的臉都黑成那樣了,我看着怎麼像是……清禾郡主要與魏大公子渡船私奔,卻被衛世子當場抓獲,兩人無奈之下隻好跳水,卻不想最後還是被衛世子給逮了回來。”
“有理有理,方才郡主可是緊緊攥着魏大公子不撒手呢!”
有些好事的郎君,也跟着加入了讨論,語畢時卻察覺到有什麼東西輕輕擦過自己的臉頰,割斷了自己耳際的一绺鬓發。
“再敢胡說一句,我割了你的舌頭。”
不知何時,那位衛世子竟如同鬼魅般來到了他身側,一柄鋒利的匕首正抵在他脆弱的頸間。
“世…世子饒命,小的再也不敢胡說了!”
那人趕緊求饒,心中卻想,這草包世子何時練就了此等功夫!速度竟如此之快!
衛澈剛從水裡出來,今日精心選好的發冠早不知被丢到了何處,名貴衣袍被泡得發皺,尚且還在滴滴答答地落着水。
夏日衣衫輕薄,沾了水便更是直直貼着肌膚,衛澈彎下腰,将同樣也濕淋淋的姑娘抱在懷裡,隔絕了所有打量的視線。
許清禾攬着他的脖頸,将臉埋在這人懷裡,默默抿直了唇。
他生氣了。
不論是那陰沉的臉色,還是頭頂他越發粗重的呼吸,都無一不昭示着這人心中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