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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荷院。
七月初六,戌時近尾,穹頂之中的月亮隻挂了小小的一半,夕月高懸,并不能透出多少亮來。
許清禾便讓人在軟榻旁多點了好幾盞燈,又命令衛澈坐下。
衛澈乖乖照做,便見橙黃燈火之下,這姑娘在他面前俯身,頭上钗環叮當作響,一身馨香撲鼻而來。
“别動。”
許清禾瞪他一眼,用眼刀制止了這人正要胡作非為的手,俯身用軟布将他的的傷口擦拭幹淨。
衛澈再乖乖照做,又在唇上揚起笑意:“生氣了?”
許清禾冷嗤一聲:“氣什麼?我有什麼可氣的,我才不氣。”
這般說着,燈下那張略顯朦胧的小臉卻繃得極緊,一看就是氣得不輕。
衛澈便安撫她:“放心,這傷是樹枝劃的,這麼淺,沒有半分會破相的風險。哎,别用那瓶,那瓶藥性烈,很疼。”
說到後面,便又開始插科打诨起來。
許清禾涼涼瞥他一眼,當她是傻子麼?樹枝能将人劃成這樣?
滿嘴謊話,就該将這人疼死。
心裡這般氣哼哼地想着,可到真要動手時,到底還是腕子一轉,拿了另一罐溫和些的藥。
衛澈笑得得意:“還是郡主心疼我。”
許清禾冷聲:“我心疼狗。”
衛澈立即變狗:“汪汪。”
本想逗她開心,可這姑娘看都不看他一眼,隻沉心靜氣地給他上藥,上完了仿佛就要走。
衛澈連忙将人手腕攥住,用力一帶,香香軟軟的姑娘便坐到了他懷裡。
“别生氣了,我道歉,成不成?”
許清禾倒也沒掙紮,但也沒看他,隻是問:“那你說說,我氣什麼了?”
衛澈道:“昨夜辛苦郡主了,是我不好,讓郡主累着了,我道歉。”
他才開了一次葷就跟這姑娘吵了嘴,後來她又病着,他哪裡敢胡亂折騰。
倒也正好也趁此機會将人養得更豐腴了些,就她原先那小身闆,受不受得住還真兩說。
于是昨夜便如同久旱逢甘霖般,将人折騰了個夠本,最後那一回,這姑娘張着一口利牙就往他肩上咬,一面咬還一面嗚咽着罵他混賬,可見是生氣了。
這不,一直氣到了現在。
“誰說這事了!”
許清禾攥拳錘他的肩,衛澈痛呼一聲,呲牙咧嘴地喊疼。
“别裝了。”她冷眼望着他那拙劣的演技。
昨夜她看了個分明,這人身上的傷早就結痂了,可舊傷剛好,臉上就添了新的。
“你這次要是破了相,留了疤,我就不要你了,自有那些沒成親的、或是和離的了俊俏郎君等着。”
“這怎麼行?隻要我還沒死,就别想着找别人”
衛澈将人摟緊,仰着臉望向她:“原來你是在氣我又弄傷了自己?那我保證再沒下次了,成不成?”
許清禾瞪他一眼,對這個“死”字頗為不滿,在心底暗暗替他呸了好幾聲。
但其實,她也并非完全在氣這個。
夫妻本是一體,可這人卻從來都隻将那些瑣事攬在自己身上,不讓她憂慮分毫。
自她嫁入國公府,每日要麼是與他待在一處,要麼在畫室作畫,要麼便是外出賺銀子,好似從未真正擔起一個國公府世子夫人的職責,甚至連這府中都沒好好逛過。
就好像,她于輔國公府而言,仍是一個沒有歸屬感的陌生人。
“衛澈。”
她牽着這人的手,放在自己掌心。
他這雙手,不僅形狀好看,顔色也甚佳,淺一分顯得病弱,深一分又會讓人覺得粗犷,如今這般模樣,卻正是貴公子該有的樣子。
她将這位貴公子的手攏在掌心,而後張開自己的五指,與他一根一根的交纏在一處,最後十指相扣。
“怎麼?”
衛澈在聽她喚他時便已經緊緊盯着她的眼,後來又将目光移到她的手上,如今又再移回來,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許清禾扣着他的手,又擡眸望向他的眼,輕聲道:“我們是夫妻。”
衛澈又問:“所以呢?”
卻清揚眉梢,連最佳都是壓不住的弧度,細細聽去,便能發現這人聲音都在輕顫。
許清禾答:“所以,你不該将那些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你該告訴我的,我們該一同承擔。”
今日,他也該與她一同去國公夫人那裡的。
衛澈扣緊了她的手,喉結微滾,眸中神色湧動:“再說一遍,我們是什麼?”
許清禾擡起另一隻手,纖長食指抵着他的胸膛,擡眸望他:“你與我,衛澈與許清禾,是理當患難與共的夫——唔……”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