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裡出現徑自在洗漱架前擦臉的衛澈,又望望那被褥淩亂的拔步床,許清禾本也不是遲鈍的人,這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倒也沒有開口向南枝解釋,這畢竟是她跟衛澈兩個人的私密事。
許清禾望了眼還在院子裡忙活的小丫鬟,又看了看神色戚戚的南枝,故意問:“難道是你嘴饞了?”
其實在南境時,最喜歡吃藤蘿餅的是南枝。
她做藤蘿餅的手藝也最好,将紫藤花和紫薯混在一起搗成泥,一層一層地拿面粉裹住,最後蒸出來的糕點甜而不膩,可口極了。
不等南枝回話,已經收拾停當的衛澈便走了過來,朝鏡子裡的美人面望了一眼:“誰嘴饞了?你想吃些什麼,晚些下值的時候我買給你。”
在南枝面前,他用那樣親昵的語氣與自己說話,許清禾到底有些不大适應,隻說他是聽岔了,還催他快些離開。
衛澈不疑有他,他這一夜确實睡得舒爽,再耽擱下去才是真的要誤了點卯。
等衛世子離開,南枝有意扯開話題:“郡主既然想吃藤蘿餅,為何不去采那些架子上還開着的?何苦要撿那些落在地上混了泥的。”
那些花就算洗幹淨了,味道也早被雨水打掉了大半,遠不如那些經過雨水拍打卻還立在枝頭的花兒好。
許清禾道:“誰說是我要吃了?你等廚房将餅做好,便給衛大姑娘送去,就說院子裡的花兒開得極好,我便命人做了藤蘿餅,答謝先前衛大姑娘的贈湯之情。”
午膳前,衛芙還當真收到了一碟子的藤蘿餅。
“都是院子裡開得正盛的紫藤花,敬過昨夜的雨竟還留了許多在枝頭,郡主感念先前病中大姑娘的贈湯之情,便特意命人摘了枝頭的花兒做了這藤蘿餅,趁熱就給大姑娘送了過來。”
衛芙讓人給這位郡主身邊的貼身侍女送給了賞,讓她替自己向郡主表達謝意。
等人走後,她招來自己的貼身丫鬟耳語幾句。
半個時辰過去,丫鬟疾步而來:“聽說那郡主确實大清早地就命一群小丫鬟在院子裡摘花,然後又立即做了餅,随後便給姑娘送來了。”
衛芙拿起那藤蘿餅一嗅,裡面分明還有些殘留的泥土味,怎麼可能是從枝頭摘的花所做的?
“聽說,你是聽誰說的?”她将那餅扔進碟子裡,再不多看一眼。
丫鬟道:“是…是聽風荷院的丫鬟說的。”
衛芙忽地将桌上的點心掃落在地。
自從那郡主離府,衛澈先是撤了原先院子裡服侍的人,又是将院子裡的器具都換過一遍。
等她回來了,又巴巴地領着人去了牙行,另買了好些個丫鬟在院子裡,還不知同母親說了些什麼,竟讓母親同意了讓将那些奴婢的賣身契都捏在那郡主手裡。
如今風荷院裡的那些人,個個都是她許清禾的人,她再想滲透進去卻是不能了!就連打探消息也是難如登天!
今日她驟然讓人送來這麼一碟子藤蘿餅,又說是對當初梨湯的贈禮……
她當初命人往梨湯裡放了化橘紅,就是捏準了這藥與府醫開給她的藥膏相克,先前送過去的花生沒能要了那郡主的命,那梨湯混着藥膏卻也能讓她徹底毀了那張臉。
他不就是看上了她的那張臉嗎?若沒了那臉,她倒要看看他是否還能心無芥蒂地待她。
卻不想那郡主畢竟沒喝幾口,而且還察覺了端倪,進而牽扯出了内室那有問題的香包,最後索性直接離開了輔國公府。
待衛澈将一切都料理幹淨後才又回來。
她才回來這麼幾天,表面上姑嫂一團和氣,原還以為她沒将目标懷疑到自己身上,卻不想今日卻送來了這泥餅示威!
“憑什麼!她從前是有權有勢的郡主,你喜歡她也就罷了,如今她無父無母無人依仗,你憑什麼還喜歡她!”
衛芙的貼身丫鬟連忙跪倒在地,斂聲屏氣,不敢多發一言,也不敢對大姑娘口中的話多做猜測。
一刻鐘後,衛芙已經緩好了心緒,便讓侍女重新給自己梳妝更衣,随手點了樣回禮,打算再去風荷院探探究竟。
既然那郡主已經知曉這事的真相了,卻不知道衛澈是否知道,她還得再去打探打探。
誰成想她一路步履匆匆趕到風荷院,卻撲了個空。
“方才靜安公主遞了帖子請郡主遊湖,郡主便去了主屋尋國公夫人禀明。”
風荷院的侍女個個垂着首,動作禮儀挑不出一點兒錯,對衛芙雖然尊敬卻不谄媚,怨不得她拿出去那般多的金銀都沒将這些人買通。
衛芙面不改色地讓人将回禮遞過去,隻說自己日後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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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禾并未前去遊湖,隻是又喬裝改扮後去赴了姜先生的約。
時隔幾日,姜先生終于又來尋她作畫,這次畫的是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
她不知曉這位姜先生及他背後的勢力是否還在查魏四公子一事,也不知這個小乞丐是否與魏四有關,隻是直覺不願放過這麼一條線索,畢竟衛澈手下現在隻餘兩個人,行事實在是慢。
從那個洵芳那裡,他們得知了徐楫失蹤一事确實與魏四有關,而從這個小乞丐口中,說不定也能得到些旁的信息。
驚豔四方的花魁姑娘好找,可要尋到這麼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便有些難了。
難道還要向衛澈開口,讓他分神去尋?
許清禾隻盼着能早些有足夠的銀錢去雇自己的人手,再也不必掣肘于衛澈。
誰知道她開了口,他會否又朝自己要些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