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清禾郡主與衛世子成婚的大喜日子。
郡主将于巳時自丹鳳門而出,衛世子便早早在此迎候,家中并無要事的百姓也都圍在此處看熱鬧,順便看看能不能讨到個好彩頭。
灼灼目光之下,丹鳳門面向衆人緩緩打開。
宮城之内,一身着喜服的女子手執團扇盈盈走出,雖遮着面容,但其身段窈窕、走姿婀娜,舉手投足間既有女子的柔美,又有身為一府郡主的矜貴。
原本喧鬧的人群在這一刻倏然安靜起來,人人皆斂聲屏氣不敢多言,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隻睜大了眼睛伸長脖子,往那披紅挂彩的迎親隊伍中看。
忽地,人群中又驟然爆起一陣驚呼。
原來是那位世子爺徑直将郡主抱了起來!
光天化日、大庭廣衆,他就那麼走過去,一手握住了郡主纖細的腰身,直接将人抱在了懷裡!
這這這…這成何體統!
有酸腐老人連連搖頭,口中怒斥世風日下、傷風敗俗,但更多人還是在歡喜地看熱鬧。
“這有何稀奇?衛世子可是曾當街就将青樓女子帶上馬車、直接攬回家中的人物,他做的荒唐事難道還少?”
“怎能如此比較?這婚事可是世子違抗太後懿旨也要強求來的,自然是将郡主捧在心尖尖上護着了,依我看,世子爺這次是真洗心革面了!”
有飽經風霜的婦人冷哼一聲,奚落道:“洗心革面?我隻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且看着吧,日後有這位郡主好受呢。”
那廂衛世子将郡主抱上了喜轎,不知在轎中同郡主說了什麼後才重新上馬。
迎親的隊伍重新行動起來,一衆百姓便随之跟上。
身騎高頭大馬的新郎官翹着嘴角在前方開路,後面緊随着數十名腰間挂着紅綢的吹打班子。
一路上的鑼鼓喧天之聲響徹長街,唢呐齊鳴時将樹枝上的鳥雀驚起一片。
緊随吹打班子之後的,是數名臂挎花籃、腰纏紅綢的伶俐侍女。
一衆人将素手往籃中一伸,手中攏滿了五顔六色的鮮花,轉手便将其揚在空中,使其被風卷着飄向摩肩擦踵的人群,更砸在身後轎夫的身上。。
擡轎的轎夫共有十二人,個個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将那長約八尺、寬約四尺,盡可容納六人之多的喜轎擡得穩穩當當。
喜轎之後,便是長不見尾的嫁妝箱籠。
郡主走出宮門上了喜轎,如今已經行了一刻鐘的路程,那擡嫁妝箱籠的隊伍卻還在源源不斷地從宮門跟着往外走。
這擔數,幾乎已經趕得上公主出嫁的數目了。
趙貴妃是按照宮中規制備的嫁妝,本沒有這麼多,餘下的其實皆是宸妃自己添進去的。
如此本不合規制,可她受皇帝疼愛且又素來守禮,難得這般任性一回,皇帝自然無不應允。
衆百姓看着這一眼望不到頭的成親隊伍,個個争先恐後地往隊伍跟前擠。
隻因那馬上随行的侍衛手中正撒着一串一串的喜錢,他們每個人腰上都挂了好幾個錢袋子,這個袋子中的撒完了便立即換上另外一個,絕不讓隊伍中撒下的銅錢給中斷了去。
一時間羅鼓唢呐齊鳴,花瓣随風翻飛,一串又一串喜錢砸在人們的懷裡,此起彼伏的恭喜聲被淹沒在這團喧鬧中,卻也從未停歇。
五月暖風微煦,兩側皆是前來恭喜的路人百姓,衛澈坐在駿馬之上洋洋自得,卻冷不防在茶樓上望見了個熟悉的身影。
是魏鳴。
于是他笑意更深,甚至揚着眉朝那人拱了拱手,用一副勝利者的姿态将對方逼得連忙關上了窗。
在他跟許清禾的婚事由聖旨定下來的那一夜,魏鳴曾将他攔在出宮的路上質問。
“凡事總有先來後到,衛世子又何必橫刀奪愛?”魏鳴咬着牙克制心中怒火,雙拳緊緊攥在袖間。
衛澈望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卻徑直離去而不願多做糾纏。
隻剩他意味深長的話順着風向被吹進魏鳴的耳朵:“魏大公子又怎知,我是那個後來者?”
從他記事起,身邊便已經有了那麼個可愛漂亮的姑娘,每日“哥哥哥哥”地跟在他身後,笑容甜得比蜜糖更甚,每每望到便都讓他心下一軟。
後來兩人更是定下了婚事,從前那模棱兩可的異性兄妹情便徹底成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少年心事。
是以他極為厭煩聽到京中盛傳的:郡主與魏大公子青梅竹馬、郎才女貌,乃是前世姻緣、佳偶天成。
因為與她青梅竹馬、佳偶天成的,分明從來都是他。
若論起先來後到,又有誰還能比他更早?
隊伍一路吹吹打打,終于到了輔國公府。
往日肅穆的國公府大門前早就圍滿了人,紅綢飄蕩間是停不下的歡聲笑語,以及此起彼落的恭賀聲。
衛澈率先翻身下了馬,那邊南枝正要扶郡主出來,見世子大步走過來時便隻好識相退開。
他掀開轎簾探進去半個身子,将那姑娘重新撈回懷裡,抱着人大步昂揚地進了府。
輔國公府隻有國公衛逸群與國公夫人趙娩兩個長輩親屬。
出嫁又歸家的衛大姑娘因喪夫而不便在此,堂内的親眷便都是比衛澈小的幾個弟妹,剩下前來觀禮的都是與輔國公交好的同僚。
幾個弟妹見三哥就這麼将新嫂子抱了進來,臉上都是藏不住的調笑。
趙娩蹙了蹙眉,臉上微有不悅。
哪有新婚當日被抱着入門的新娘子?這成何體統?
她給身邊的嬷嬷使了個眼色,讓她去将人給勸下來。
那嬷嬷自然是沒能勸動的,許清禾在衛澈懷裡裝模做樣地掙紮了下,可衛澈卻将人掂了掂抱得更緊。
“我喜愛我這夫人喜愛得不行,可舍不得她受一點兒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