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公主身懷有孕這件事,連她自己都不知曉。
她本就體弱,遇到病痛或是心緒不佳時月事都會推遲。
幾日前乘車赴宴,歸家途中看到街邊賣有白桃綠豆糕,清甜桃香直飄進了車内,她一時貪嘴便遣人去買。
誰知前方不知為何起了騷亂,有人當街縱馬橫沖直撞而來,靜安的馬受了驚,忽而揚起前提嘶鳴,與那疾馳而來的馬正好撞上。
車廂登時翻倒在地。
等侍女推開車門查看的時候,靜安公主已經撞在車壁上不省人事,身下荷花白的衣裙也已經被鮮血染紅。
“齊府一直稱公主是受了風寒,但我曾潛入府中,将公主殘留的藥渣拿出去找了醫館查看,方知那是給女子補氣血所用的藥物。”
昨日衛澈發覺藥渣不對,正要細查卻被那幾個狐朋狗友叫走,今日一早便又出去查探,問了當時擺攤賣糕點的大娘後才得知真相。
——那位貴人身上染了血,我一見便知曉是小産!
正因為小産,所以才會開出補氣血的藥物。
他說完便看向許清禾,後者擰着眉,将手中發簪抵在指尖,手上用着力,幾乎要把那簪子弄折。
衛澈将簪子從她手中抽出,免得傷了她自己。
這一下如夢初醒似的,讓面前的姑娘立即回了神,她直接抓過他的手,在他掌心裡寫:是誰當街縱馬?
衛澈搖了搖頭。
縱馬者行得飛快,連驚倒了别人家的馬車也不曾停下,以至目睹了這一畫面的人大多沒看清他相貌。
不過見者如此之多,總有能認出他的。
“隻是将人找出來需要時間,最遲三日之内我給你答複,莫要過于憂心,你自己還病着。”
他柔聲叮囑,怕她因為旁人的事傷了自己的身體。
許清禾朝衛澈點點頭,寫了句“多謝”。
将消息傳了過來,衛澈算是完成了任務。
他起身,低頭指了指桌上的東西,“藥膏按時塗抹,薄荷糖閑來無事就吃上兩顆,你這幾日先将身體養好,來日我将人揪出來了再等你處置。”
許清禾點頭,目送他緩慢離開。
他查出真相不知要等到何時,此事還是直接去問靜安容易些。
可她也不能保證自己就一定能夠出宮見到靜安,最好還是雙管齊下。
想起衛澈方才的叮囑,她低頭,望向桌上的瓷瓶與藥盒。
若不是她囑托他去打探靜安的消息,衛澈原本應當是想要特意進宮将這兩樣東西給她的。
許清禾将兩樣東西捧在掌心,打開裝了薄荷糖的小瓷瓶,從裡面倒出來一粒青藍色的藥丸。
輕嗅一口,沁人心脾的清香立即鑽進鼻子裡,讓人頭腦立時清醒,胸腔也順暢許多。
她搖了搖頭,又将藥丸重新放回瓷瓶,這才去裡間休息。
因嗅了這麼一下,也因心中有事,許清禾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睡。
靜安自幼忍氣吞聲,此番受驚以至小産,若無人相助,她恐怕又要将此事獨自承受了。
不過她如今嫁了人,也不知驸馬齊晟是何态度。
會怨靜安一時不察害了他們的第一個子嗣,還是要查清真相給靜安出口惡氣?
翌日一早,許清禾起身洗漱。
太後已經免了她這幾日的請安,她倒也不必那般緊急,等用過早膳時已經是辰時過半。
南枝收拾藥箱時發現了其中從未見過的兩樣東西,猜測這興許是衛世子給的。
給郡主塗藥時,她便小聲問:“郡主藥箱中的瓷瓶跟藥盒,可是昨夜衛世子給的?”
許清禾點頭,并未瞞她。
南枝又問:“…那,郡主要不要用上?衛世子既然專門給郡主送藥,想必品質上佳,郡主用上了也好的更快些。”
許清禾将那瓷瓶放在手中把玩,她将手撐在小幾上,寬大的衣袖垂下來,正露出了一截皓腕。
白皙滑膩的肌膚,上面正挂着一隻紅玉手镯,更襯得手腕潔白如玉。
餘光中出現了那一抹紅色,許清禾的動作頓了頓,壓下方才一閃而過想要應下的念頭,沉默着将瓷瓶重新放回匣中。
“不必了,禦醫開的藥足矣,你将這兩樣東西放好。”
“是。”
塗過藥後,南枝将兩個物件從小匣中拿出,同衛世子曾經送的那份生辰禮一起,放在了裝衣服的箱籠裡。
即便隻用了禦醫給的藥,許清禾時塗抹服用,三五日之後也已經好了大半。
起碼臉上的紅疹印子已經淡了許多,若不細看竟是與從前無異,喉間腫痛也不複存在,已能夠正常開口說話了。
剛好起來的那一日,她先照常給魏太後請了安,随後往靜安生母,也就是宸妃處坐了半個時辰。
等回到自己寝殿之内,下邊服侍的侍女問是否要重新給郡主鋪紙作畫。
許清禾擺手說了聲不必,“我今日疲累,便不作畫了。”
下面的人恭聲應下,她便靠在軟榻上研讀一本畫冊,一邊看,一邊等。
如此又過了半個時辰,太後終于遣人叫她過去。
雖然已經暮春入夏,但魏太後還是畏冷,平日裡仍舊待在暖閣裡。
門口伺候的宮女甫一掀開簾子,閣内暖香便撲面而來,隻是那香甜膩,驟然這麼沖過來讓許清禾胃中有些不适。
她強忍下心中泛起的惡心,沒由來的想起了前幾日衛澈贈給自己的薄荷糖。
此時若是含上一口,定能讓人身心舒暢、心曠神怡。
暖閣内熏着魏太後喜歡的香,宸妃坐在一旁,笑意盈盈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