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與我幼時長在南安王府,後來又到了宮中,吃穿用度皆有供應,如今郡主說宮裡的東西不能用,可我們又哪裡來的銀錢?”
許清禾一直所擔憂的也是這個,于是沉默下來,半晌又想到,不是還有林曉嗎?
她連忙讓南枝将林曉叫進來,并讓她問:“你一路從南境入京,是如何籌集盤纏的?”
林曉眨眨眼,不明白郡主問這個的意味,但還是老實道:“乞讨啊。”
許清禾:……
她想起來了,這小姑娘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是以乞讨為名攔住她車架的。
原來這不是借口,而是事實。
面前兩人的神色瞬間悲涼下來,林曉不明所以,“郡主問這個做什麼?”
許清禾心中雖仍不能将林曉當作南枝一般信任,但也知道該把握怎樣的度,便在紙上寫:賺錢。
林曉有些驚訝,原來不止她們這些平民會缺錢,王室郡主居然也會?
“若說賺錢,林曉倒還當真有些心得。”
許清禾看着她,示意她說下去。
林曉便道:“林曉以為,天下賺錢之法共有四種。為官者靠朝廷的俸祿,以及貪墨和搜刮民脂民膏;為農這靠天吃飯,以售賣糧食賺錢;為工者出賣自身技藝,技藝高超者身價自然也高;最後為商者,需得先有本錢,再有頭腦,又能看準時機懂得經營,如此自然能将生意做大。”
她生在農民之家,做的便是售賣糧食之事,卻實在是不賺錢,還會受到官府欺壓。
從南境逃出來時,她身上既沒有本錢也沒有技藝,故而以上四種都行不通,隻能依靠旁人的善心,乞讨度日。
許清禾若有所思。
前兩種于她而言自然是行不通的,最後一種為商的前提是要有本錢,這個她們也是沒有的。
便隻剩下了第三種。
她在紙上問:你們二人可有一技之長?
南枝猶豫道:“我好像隻會伺候郡主……”
南枝自幼就是她的貼身侍女,看似隻會做伺候人的事,但實際卻需要替她管理手底下的仆從,許清禾覺得她應當是深谙管理之道。
她又看向林曉,後者毫不猶豫地回:“乞讨。”
許清禾:……
她一路乞讨入了京都,确實很會求人。
林曉摸了摸頭,也知道自己會的這個似乎幫不上忙,便問:“那郡主呢?我聽說高門大戶家的女兒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在京都也看到許多喜歡收藏字畫的人,有文人也有商人,買起字畫來那是毫不手軟、揮金如土啊。”
“……郡主擅畫啊!”南枝驚喜道。
許清禾确實自幼學畫。
起因是南安王妃愛畫,可她對兵器一道頗有心得,但對筆墨丹青卻實在不擅長,便将畫師之夢寄托在孩子身上。
據說許清禾在她腹中還不知男女時,王妃便整日賞看字畫,還專門請了有名的畫師講解。
她不得不為了國家征戰沙場,卻希望孩子能退居幕後安然度日,若是日後不愛也無妨,隻當個興趣賞玩便罷。
然而幸好許清禾出生後也沒讓王妃失望,抓周時抓的便是南境名師之畫,還跌跌撞撞拿着那畫往名師身上湊。
王妃大喜過望,連忙讓乳母抱着她行了拜師之禮,後來更是每日練習從不停歇,就連入宮之後她也從未将筆停下。
許清禾低頭,撫了撫手上的筆,大抵已經有了成算。
夜裡她照樣讓南枝自行休息,将後窗留給衛澈,一邊靠在軟榻上深思,一邊等他。
然而等了整整一夜,她直接在小幾上撐着頭睡去,衛澈都不曾到來。
第二日起身,許清禾眯着眼睛坐在妝台前,讓南枝給她梳發。
“昨日衛世子又同郡主說了什麼?怎麼郡主這樣困。”
許清禾雖閉着眼,但腦子醒着,抓過南枝的手,在她手心裡寫:他沒來。
南枝驚道:“那豈不是讓郡主白等了一夜?”
許清禾點頭,又将眼睛閉上。
“就說這位世子爺靠不住,原先覺得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入了宮來尋郡主,應當是有幾分能力的,沒想到竟是這般言而無信之輩!”南枝憤憤道。
衛澈雖看起來散漫不可信,但幾番相處下來,她覺得他并非是南枝口中所說的言而無信之徒。
或許是有什麼事耽擱了?隻盼望他今夜會來,能給他送來一些靜安的消息。
夜裡南枝猶豫着要不要将窗戶關上,許清禾想了想,搖頭讓她繼續開着,自己則還是伏在軟榻上等。。
約莫三更天的時候,窗戶那邊又起了響動。
她望過去,便見衛澈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
等他走近時,屋外雲團剛好已經飄過,一把清輝灑下來,正巧落在他那鼻青臉腫的面龐上。
許清禾緩緩睜大了眼。
他莫不是被人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