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鳴素來看不上一事無成的衛澈，當察覺到他那直白不加掩飾的目光直直盯向許清禾時，心中更是不滿。

遂隻“嗯”了一聲以做回應，停了停，又道：“趙家的馬車在前面，世子還是快些過去吧。”

衛澈揚了揚眉。

京中都說他在跟趙家姑娘議親，傳得有鼻子有眼的，然而事實上，除了口頭表達了意願，兩家卻是什麼也沒定下過。

他望向許清禾，那姑娘就站在魏鳴身後，與魏家姑娘站在一起，三人并肩而立，看起來倒真像是親密無間的一家人了。

對魏鳴用語言點出來的他的婚事，她沒有半分反應。

衛澈兀自揚了揚唇，也沒再多說，道一聲“告辭”，便驅馬前行。

走到前方擁擠處，無法通行，便又隻好下了馬。

許清禾想起他剛開始居高臨下的神氣模樣，現在不也還是不得已下了馬，心中便覺得有幾分好笑。

魏家的賓客此時已來了大半，入了西園之後，魏鳴便要與她們分開了。

“大哥放心，我一定照顧好郡主。”察覺到他似是想說些囑托之語，魏二姑娘便率先開了口。

許清禾抿了抿唇，暫時沒說什麼。

女眷大多在花廳之内吃茶，她便跟着魏二姑娘一道過去。

方才在進門時，賓客便已經将壽禮交給了魏宅的管家，她們如今隻消在此消磨時間，再等一個時辰後壽宴開席，衆人吃頓飯便算是結束了。

這樣的大宴，靜安公主本該也來的，可許清禾左等又等，還是沒看到她的身影。

因她久居深宮，在這花廳内還當真沒有什麼相熟的人，隻有魏二姑娘，因遵守方才對兄長許下的承諾，一直伴再她左右。

許清禾便問她：“二姑娘可知這幾日靜安公主在忙些什麼？上巳之後，我已許久不曾見過她了。”

魏二姑娘想了想，道：“聽說公主前些日子受了風寒，這幾日正在府中休養呢。”

這本已經是許清禾想要的答案了，可魏二姑娘看了看許清禾，不知怎麼的又補上一句：“驸馬除了上值，整日都陪着公主，聽說還親自去了京中最好的醫館抓藥呢。”

是了，自幼時落水後，靜安便十分畏寒，前幾日倒春寒确實容易受涼。

魏二姑娘故意提起六驸馬，其實是為了自家兄長做鋪墊，想着等郡主誇一句驸馬對靜安公主用情至深、頗為照顧，她緊接着便能說上一句“其實大哥待郡主也是如此”。

誰成想郡主聽後竟沒什麼反應，她便隻好自己接上：“驸馬對公主珍視，照顧有加呢。”

靜安其實很少會對許清禾提起驸馬，剛開始許清禾以為是因為兩人從前素未謀面，婚後生活也并不愉悅，便不曾與她多說。

但後來她看靜安愈發精神煥發，便知道她定是生活美滿、夫妻恩愛，定然是比宮中還要好上許多的。

至于她雖幸福卻從不同自己提起，她猜，是因她怕說出來了會讓她憶起從前美好，對比如今困在深宮，難免傷心。

“公主與驸馬雖是賜婚，但驸馬深受陛下重用，想來也會禮待靜安，隻是不知道她病得如何。”

若是能親眼去看看就好了。

“郡主說得正是這個道理，”魏二姑娘笑道：“驸馬深受重用，我大哥也考完了會試，日後定然也是前途無量，郡主又養在姑祖母膝下，本就還有少時的交情，待郡主與大哥成婚，大哥也會珍視郡主。”

言語之間，竟是笃定了兩人定會成婚一般。

對她這話，許清禾沒回，反而是端起桌上茶盞綴了一口，贊了句“茶湯鮮而厚重，回味持久”。

魏二姑娘蹙了蹙眉心這才終于意識到，這位郡主好似對兄長并非那般愛慕。

她愣了片刻，暗暗回想，發覺郡主似乎當真并不曾向兄長有過别樣關心，不像大哥，時常念着郡主，遇到什麼好東西都想要給郡主留上一份。

她也自己抿了口茶，心中卻想，那有何妨？

她大哥是京中翹楚，多少貴女搶着想要嫁進來呢，她一個無權無勢的郡主，能嫁給大哥都是高攀。

即便她不願意，有姑祖母在，又焉有不嫁之禮？

當下便又覺得這郡主有幾分不識好歹，态度跟着也冷淡了些，許清禾察覺到了，倒更清淨自在。

過了片刻，忽有丫鬟在魏二姑娘耳邊低語幾句，她點了點頭，“同大哥說，我知道了。”

說完又去端茶水，緊接着手腕一翻，将茶水連帶着茶沫都潑在了許清禾的衣裙上。

許清禾伸手抖抖裙子，南枝也趕緊拿出帕子給她擦拭，那茶水滾燙，春杉輕薄，可别燙壞了郡主。

“哎呀，真是對不住郡主，我方才手滑，怎麼樣，沒燙到吧？”

“無妨，隻是還要麻煩魏二姑娘遣人給我引路，尋個地方讓我更衣。”許清禾面色平靜，并不曾被驚到。

方才那個來給魏二姑娘傳話的丫鬟，應當是魏鳴派來的。

果然，魏二姑娘派人帶着她繞到了一片竹林，竹林之中，魏鳴正在那裡。

魏鳴将丫鬟屏退，她見狀也讓南枝退下。

這一次，已經完全将自己後路考慮好的許清禾決定先發制人。

“魏大公子不知是否還記得上巳節那日，我同公子說的話？”

魏鳴想起那一日，抿了抿唇，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