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中計了!”
黑衣人剛剛出聲,緊接着腰後便是一痛。
他猛地回首,隻見黑暗之中有個冷面姑娘正擡眸盯着他,一雙清亮的眸子中倒映着他驚訝的面孔。
未及反應,他腰上的利器便“撲哧”一聲抽開,緊接着另一處又“撲哧”一聲被捅入。
許清禾右手執着刀刃,清冷的五官上沒有任何表情,雙眸沉沉似水,絲毫不曾顧忌對方溫熱的血在自己雪白寝衣上落下了點點朱紅。
她動作太快且絲毫沒有猶豫,等第三刀即将捅入時另一人才在震驚中回神,連忙對她揮刀相向。
利刃破空之聲傳來,許清禾當即躲閃。
她能在對方不曾防備時桶上幾刀,靠的是出其不意,可如今等他們反應過來了,她卻實在是占不到上風。
更何況,白日裡她還被那些刺客刺了一刀,如今傷口處已經滲了血,傳來鑽心的疼。
躲避之間,受傷的那名刺客将一旁的屏風踹了一腳,朱漆彩繪花鳥屏風應聲而倒,恰恰就落在許清禾腳邊。
她猝不及防被絆,再擡頭時迎面而來的隻有泛着寒光的冷刃。
“此時此刻,閣下還不現身嗎?!”
她話音尚未落下,便聽得“叮——”一聲脆響,正是一枚碎銀破風而來,力道之大,将刺客手中的長刀打偏方向釘在床架上。
過了幾息,那已經脫手的長刀竟還在“嗡嗡”鳴響。
那名刺客愣怔地望向掌心,他此刻虎口發麻發顫,竟帶着整條右手臂顫抖起來,可見那枚碎銀的勁道之大。
擡頭望去,隻見黑夜之中,一個身着丹楓色圓領長袍的男子自陰影中走出。
他身姿颀長,一步一步走得極穩極緩慢,在這四下黑暗、閃着刀光的環境中帶了幾分悠然,如同煮酒烹茶般閑适。
雖然臉上戴着面具,但開口時也難掩他語氣中的嘲諷:“區區兩人就想要郡主性命,看來郡主的命也不值錢。”
兩名刺客愣怔一瞬,轉而便舉起長刀破空而去。
那男子卻甚是散漫,舉手投足間分明無甚力氣,卻不知怎麼的将二人手上的長刀都給卸了去。
打鬥間三人動作不小,也不知是哪個此刻忽然送來一掌,男子側身躲避,冷不防被另一人擊中了面具。
“啪”的一聲響,面具掉落在地,男人心中一緊,卻還要轉身看顧兩個想要趁機逃跑的刺客,立即又從懷中掏出幾粒碎銀,穩穩打中二人膝窩。
兩人頓時摔倒在地,甚至帶倒了架子上的兩隻綠松石藍釉瓷器,發出極大的響動。
他立即以手作刃将兩人砍暈,這才沒能讓旁人看到他的臉。
可許清禾還是看到了。
昏黃燭火下,高大俊美的男人将身子緩緩側過來。
那是與先前在山洞中完全不同的另一種狀态,山洞中他的臉隐藏在面具之下,總是帶着淡淡的嘲諷。
而如今他的唇角勾起了弧度,面如冠玉的俊臉上含着淡淡笑意,一雙深邃烏黑的眼睛望向他時像是飽含情意。
這似乎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卻又好像蒙着一層薄霧,叫人看不真切。
“郡主,還不起身麼?”
男人走近她,矮下身子,調笑地望了望如今還坐在地上的自己,而後伸出長指點了點軒窗之外:“外面可是馬上要來人了。”
方才刺客打碎瓷器的聲響太大,早驚動了齊府負責巡夜的侍衛。
兩個刺客能悄無聲息地入了齊府,是因為他們早有準備,帶着迷香趁侍衛輪換之際成功潛進來,但這卻并不代表齊府的侍衛隻是虛有其表。
“郡主,可還安好?”
許清禾被這動靜拉回了思緒,隻是方才她被絆倒時又傷了膝蓋,胸前的傷口也很是疼痛,一時之間竟不能起來。
男人便伸手将她扶起。
許清禾倚靠着對方,将人拉到裡間,關上内室的門,與其一同隐在花架之後。
芙蓉紅的輕紗幔帳被散開,在夜色之中,将裡間的二人遮得嚴嚴實實。
“屋内方才進了刺客,你們進來将人帶走關押起來,今日已晚,明日再禀報公主即可。”
“是。”
一衆侍衛奉命進來,隻見地面上碎了一地的藍柚瓷片,兩個黑衣刺客蒙面倒在地上,有一個後腰處還汩汩留着鮮血。
郡主閨房,辦事的人不敢多問多看,隻低頭清掃殘局。
幔帳之内,許清禾擡頭,借着廊下燭火,重新打量起身側的男人。
當看到他身上這身朱紅色雲錦長袍,許清禾才想起來此人究竟是誰,她确實是曾經見過這人的。
正是輔國公府的世子,衛澈。
據說衛澈幼時遭遇大火,後來有些失了神智,輔國公夫婦為保兒子康泰,便将人送入章州佛寺修養。
一個月前輔國公夫人的壽宴上,許清禾代太後前去祝賀,恰巧在湖心亭中遠遠見過一個背影。
隻見對方身姿颀長又挺拔如松,瞧着背影本以為是個端方君子,誰知他卻忽而伸手将一旁侍弄花草的侍女勾在懷裡逗弄。
經旁人告知,她才知曉原來這人雖被送到佛寺修行,卻實在是個纨绔浪蕩子。
輔國公夫人幾次耐不住對兒子的思念之情想将人接回京都,可誰成想衛澈每次回京都能惹出諸多事端,氣得輔國公又怒氣沖沖将人送走。
或是在賭坊中欠了賭債,抑或是在民間欠了情債,總之就是将輔國公氣得不輕。
如今輔國公帶兵出征,輔國公夫人便又尋了個由頭将兒子接回來。
不多時,外面的侍衛便已經将殘局收拾完畢,踏着夜色将兩個刺客帶走,為郡主留下一片清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