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祁教得很細,也很好,她也學得勤奮又認真,不到半個月便能像一個老手般駕着馬在馬場上奔跑。
然而等到後來她才知曉,原來當初衆人忙碌之際之所以隻有謝祁騰出空來教她,并非僅僅因為所謂的姻親關系,而是當時他在戰場上受了傷,謝家叔母非要盯着他回來養傷的。
卻沒想到,他竟任勞任怨地教了她一個月的馬術,期間還将自己的傷勢隐藏到讓她絲毫不知。
“郡主在想什麼?”
頭頂傳來一聲疑問,陌生的氣息讓許清禾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同時也讓她的思緒終于回籠。
她今日似乎有些過于頻繁地想起謝祁。
“……沒什麼,隻是在想還有多遠。”
四周是寬闊的土地,目光所及之處還看不到城門,馬行得并不快,但面上的寒風還是讓人感受到不少的僵硬。
“能再快一些嗎?”
她想快些回城。
“那坐穩了。”
下一瞬,身-下駿馬奔騰而起,耳邊風聲呼呼作響,眼前景物飛一般地往後掠去。
她被男人圈在懷裡,起伏之間免不了撞到他的胸膛,好在冬日裡的衣物足夠厚,讓她在與陌生男子的近距離相處中多了幾分安然。
如此疾行了約莫兩刻鐘,眼前便已經能看到城門的影子。
這時他忽然勒住馬匹,而後翻身-下了馬。
衣袍飛舞間,許清禾皺了皺鼻尖,聞到了他身上除了血腥氣之外的其他味道。
是雪中春信,京中貴族都難求的名貴香料。
“後面的路,請郡主獨行。”
她将心中的猜測暫且閣下,點頭道了聲多謝。
驅馬走至城門時,還不曾與守門将士開口證明身份,許清禾便看到門口有一輛華蓋馬車,車前立着一名少婦。
淺紅的褙子裹着她瘦弱的身軀,内配一件秋波藍的長裙,她整個人立在風中,淡雅中又帶着幾分令人疼惜的柔弱。
來人正是永順帝的第六女,如今的禁軍副統領齊晟之妻,靜安公主。
靜安公主在城門已經等了兩刻鐘,許清禾自幼于她有恩,她也向來與其交好,今日原本在京郊别院等着為她慶祝生辰,誰知卻忽然傳來郡主當街遇劫的消息。
靜安公主焦急萬分,連忙向夫君齊晟求助,請他務必将人尋到。
齊晟隻說了一句分内之事,便披上官袍入了宮城。
她與齊晟是父皇賜婚,此前從未見過,确切地說,他們的婚事應當是父皇為了籠絡這位新科武狀元才出現的。
靜安無可無不可,但她身子弱,又聽說這位武狀元身形魁梧粗莽無禮,心中便難免惴惴。
後來成了婚才發現原來對方隻是寡言,舉止上對她倒是十分尊重。
她在宅中焦急等待了一個下午,黃昏後身邊的嬷嬷忽然敲響了房門,說前院的門房遞了消息,郡主已經被尋到,再過半個時辰便能抵達城門。
靜安急得不能再等,索性直接帶人到了城門守候,心想若是到時城門落鎖,她在那裡也能為遲來的許清禾說話。
冬日寒風凜冽,侍女便從馬車中尋了一件亮麗的紅椒色披風給她。
“公主,不若上馬車去等吧。”
靜安搖頭,與其在馬車中焦坐,她倒不如在這地上轉悠。
“……公主您瞧,那馬上的是不是郡主!”
靜安擡頭一看,駿馬之上的那個纖細身影,不是許清禾又是誰?
“清禾!”
她張口高呼,冷不防嗆了一口冷風,猛猛咳嗽起來。
守門的侍衛并不認得許清禾,但靜安公主在此等候已久,他們便将人放了進來。
許清禾立即下了馬,将缰繩交給一旁的侍女,上前将靜安往馬車裡扶,有幾分嗔怪地開口:“你身子本就不好,做什麼非要守在城門口?”
“我沒事。”靜安公主搖頭,又上上下下将許清禾打量了一番:“你怎麼樣,驟然遇襲,有沒有受傷?”
她頭上的發髻簡單卻整潔,衣衫也是完好的,見狀靜安終于悄悄松了一口氣。
可等再凝目一看,清禾胸前竟滲出了幾分紅色。
“你受傷了!”
“無妨,隻是小傷,已經包紮好了。”許清禾安撫她。
但靜安不信,胸膛上的傷怎麼可能會是小傷?
正要再問,許清禾卻率先開了口:“你怎麼會在城門等?莫不是等了整整一日?”
“不是,半個時辰前你派人來府中告訴我你會回城,我才來的。”
許清禾心中微訝,原來蒙面人在尋馬的時候還特意去告知了靜安自己的消息。
看來他不僅僅是簡單的京都人士,她甚至還知曉自己在京中與誰交好,應當将她的消息傳遞給誰。
她将車簾撥開向城門外看去,那裡遼闊無邊,卻空無一人。
他已經走了。
她沒否認靜安所說,而是催促:“宮門還未下鑰,靜安,快快送我入宮吧。”
誰知靜安公主卻一臉為難:
“清禾,你今夜怕是回不了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