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自冬祭日之後，京城提前進入了春節，日日都能聽見噼噼啪啪的爆竹聲，間或還能發現院牆外兒童清脆的笑聲，給寂寥的冬日增添了不少的暖意。

臨近小年，空氣中的硝味似乎更濃郁了些。

“啪！”

“你們小聲點，去别處玩去，阿栎還在溫書呢。”

許栎窩在窗邊小榻上，裹着大氅，抱着暖爐，手持經義，聽見外面的聲響，連眼神也未曾移過。

無他，這段時間，樸恩許是以為許栎已經忘記找她算賬的事情，一日比一日的自在，日日與萬曦玩耍在一塊，或遊樂宴飲，或煮酒切磋，很是惬意，見許栎時常于窗邊一坐就是一日，美其名曰分享一下京城新出的爆竹，實際上天天過來搗亂。

雖然給許栎這處小院送來了不少熱鬧，但着實累到了立志守護許栎安靜溫書的尹璃，每每都能聽見三人在小院外，或你來我往的唇槍舌戰，或是真刀真槍的比劃，可比爆竹聲還熱鬧。

許栎眼中浮現一抹笑意，凝神翻了一頁。

萬曦：“今日午時可是羅刹軍凱旋的日子，京城百姓都會去湊個熱鬧，這等不下于冬祭日萬人空巷的喜事，怎麼能落下順逸。”

尹璃當然不同意，這段時間阿栎有多用心，尹璃自是看在眼底，羅家凱旋自凱旋她的，何故耽擱阿栎的進度，更何況，街上人擠人的，阿栎若是被拉去，指不定被擠成什麼樣，天氣還冷，阿栎房中燃着地龍都裹得嚴實，外面更是嚴寒，何必湊這個熱鬧。

持劍守在院門口，寸步不讓。

“樸恩，你說說她，順逸再這樣讀下去，就成了書呆子了。”

樸恩站在萬曦旁邊，本沒有摻和這兩姐妹的争執的打算，在樸恩看來，順逸若是想去，自會前去，若是不想去，誰勸都無用，嗯，樸恩看了眼尹璃，也不一定。

“時間也不早了，你若是不早點過去，就趕不上羅刹軍入京了。”鑒于之前的賬還沒清算，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樸恩當即決定站在尹璃那邊。

尹璃：“就是就是，你自去既是。”

萬曦眼一轉，看着寸步不移的尹璃，誘惑：“聽聞羅刹軍主帥羅鋒一手羅家槍使得出神入化，難尋敵手，多年前就已經晉入大宗師之境，今日難得能見，你不去看看。”

見尹璃仍是不為所動的模樣，萬曦繼續加碼：“聽說這次來了很多江湖人士，南華寺的無了大師和小聖僧，流星門的穆琉婞，禅那寺的求實和尚，甚至寒月門和杻陽山都派人過來了，北嶽山那邊最多，你小姨那三個弟子都來了，這你不得去看看？”

“更别說其他武林世家，今日這京城，絕對算得上是藏龍卧虎，錯過了今日，你得後悔一輩子。”

“怎麼樣？去不去？”

尹璃有些心動，但看了看後面，還是堅定的搖頭：“你們去吧，進京不易，回程路遠，想必她們也會在京城留一段時間，日後再見也不遲。”

萬曦甚是無語的看着尹璃，難道今日不去，後面幾日就能去了嗎啊？尹璃這段時間就沒過府門，見天的擱着守着，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什麼寶貝，萬曦打賭，許栎不出門，尹璃也不會出門的。

尹璃偏頭避開萬曦的眼神，打定主意守着許栎，阿栎可就差最後一段時間考試了，不能出差錯，不過是不能出遠門，在府中尹璃一樣可以習武練劍，并沒有什麼區别。

萬曦還待再勸，樸恩拉住了她，對她搖了搖頭，神奇的是萬曦居然真的放棄了。

萬曦給尹璃扔了個嫌棄的表情就拉着樸恩走了。

尹璃自是不在意，招呼了下人将方才萬曦放的爆竹收拾幹淨，返身回院中，坐回自己一貫的位置，不用擡頭就能看見阿栎低頭看書的側顔，側顔？怎麼是正面？

尹璃呆呆的說：“阿栎？累了嗎？”

許栎将書虛枕在下颌，趴在窗沿，看着尹璃，認真的說：“阿璃，沒必要天天守着我。”還有兩月才會試，許栎不想看見翺翔的鷹困于一隅。

雖然不可否認的是，擡眼就能看見尹璃，心中确實有股難以描述的安全感。

“我，我，我，你要趕我走嗎？”尹璃不解的問。

尹璃隔着窗與許栎對視，來的急切的人，還帶來了一陣寒風。

許栎不自覺的緊了緊大氅，搖了搖頭，認真解釋：“我溫書的時候一向專注，注意不到你，晚上我們一同用餐就好，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

許栎還記得尹璃是江湖人人稱贊的青天赤衣，俠肝義膽，赤子之心，尹璃不是能閑的住的人，這段時間如大家閨秀一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已經很是難得了；

方才萬曦叫尹璃出去的字字句句，許栎都聽得真真切切，沒有哪一個習武之人不喜歡和高手切磋的，尹璃自從晉入宗師之境後，除了偶爾與萬曦和樸恩打鬧，很少動真格了，許栎雖然不習武，但也知道不進則退的道理，自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緣故，累得尹璃錯失機緣。

尹璃卻是搖了搖頭，轉身對着外面，意氣風發：“我知道，但是阿栎，你忘了，我可是尹璃，自習武以來，又哪裡少過與高手切磋的機會，那些别人趨之若鹜的機緣，與我不過是家常便飯。”

縱然如此，許栎完全沒有被尹璃帶偏，縱然尹璃家世不凡，母親的劍道更是武林一絕，但是，當前的情況是，尹璃需要夯實自己的根基，平日與萬曦，樸恩切磋，彼此招數太過熟悉，又下不了重手，除了找找身法招數的不足，于武學進益上作用不大。

“罷了，走吧。”許栎放下書，裹緊大氅，懷抱手爐，施施然踏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