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婆說着說着,趴桌上哭了起來,許栎和尹璃面面相觑,許栎猶豫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遞給汪婆,嘴上安慰道“節哀!”
事情過去很久了,汪婆接過手帕,擦了擦眼淚,擤了擤鼻涕,也不好意思還給許栎,見許栎不在意的一笑,汪婆哽咽着繼續說道“沒事,沒事,我當時回去的時候,去村裡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我娘的蹤迹,也沒有找到汪大她們,村裡一個人都沒有。”
說到這裡,汪婆看了看一旁快樂玩耍的孩子,又看了看許栎二人,捏了捏手中質量上乘的帕子,咬了咬牙,說道“不過我下山的時候,遠遠地看見有一對穿着蓑衣的人帶着村裡的人下山了,我看見隊伍裡全是村裡的男子,小孩,沒看見我娘她們,我以為是朝廷的人來救人,隻是沒找到我娘她們,我不死心地又回去找我娘,也就和那夥人錯開了。”
聽了這麼久的故事,終于說道重點了,尹璃當即雙眼緊盯汪婆,全神貫注地聽,“然後呢?”
“後來我還是沒找到我娘她們,又擔心是不是朝廷派人救援和自己錯開,我就先回去了,哪知道回去後沒兩日她爺爺小産,生下孩子沒多久就走了,洪水退了之後我又去縣裡打聽消息,什麼都沒有,沒多久朝廷就派人把遭殃的幾個村子全部遷出了,說是怕洪水有瘟疫,還把村子封上了。”
“我當時心情悲痛,就留在了陳村,又偷摸跑回去了幾次,就隻看到衙役把死去的屍體全部合埋在村東頭,我晚上過去祭奠的時候,意外看見了一群黑衣人在挨家挨戶的搜什麼東西,看着很像帶走村裡人的那群人,我當時就覺得村裡人可能都兇多吉少了,隻不過那些人都帶着刀劍,一個個兇神惡煞的樣子,我就是個普通人,也不敢多管閑事,也不想惹禍上身,就在一旁躲着不出聲。
遠遠地就看見她們在我家翻來翻去,還去谷芽大夫那裡翻找了幾遍,我當時就覺得她們是在找什麼東西,但我也不覺得我家有什麼東西值得惦記,我娘就我一個女兒,我爹死後也沒有再娶,我娘有什麼事都告訴我,家裡不可能有什麼寶貝。”
汪婆說着說着也愈發疑惑了。
許栎直接問道“汪大她們三人傷好後住哪?”
“我家之前的老房子。”汪婆下意識回道。
許栎了然地點了點頭,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催促汪婆繼續,“然後呢?”
“那晚我發現那群黑衣人之後,我就在家待了幾天,等過了一段時間我才回去。”汪婆下意識就順着許栎說道,“奇怪的是,那群黑衣人連我家裡藏錢的罐子都挖出來了,裡面的錢卻還在,我把錢拿走後,又去各家各戶看了下,稍微收拾了一下,沒有發現那群黑衣人在什麼。”
兩人也不說破汪婆當時收拾了些什麼,隻是問,“有沒有發現什麼标記?”
“标記?”
許栎以手蘸水,在桌上花了個大概的标記,問汪婆。
汪婆仔細看了下,閉眼回想了很久,才恍然大悟般說道“我見過這個東西!”
“在哪?”尹璃略微急切的問道,被許栎扯了扯手才端坐好。
幸好汪婆沒有在意,回憶道“當時汪大感激我們的救命之恩,就送了個玉佩和長命鎖給孩子,玉佩上就有這個标記。”
“那玉佩呢?”許栎握住尹璃的右手輕輕用力,面上不經意地問道。
“玉佩?”汪婆回憶道“那玉佩不是什麼好的材質,我女兒死後,村裡的人愈發覺得我和這孩子是個天煞孤星,我嶽父一家也因為她爺爺的死對我很是怨恨,日子愈發艱難,我本想當掉那塊玉佩的,隻不過那天我去當鋪的時候,路上有個人見我把玩玉佩,覺得玉佩不錯,想買下,我見她出手不凡,就把玉佩賣給她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本以為今日會有什麼進展,沒想到還是失望,許栎雙眸略低,長睫掩下眼裡的情緒,淡聲問道“可還記得那人長什麼樣子?”
“這都過去十多年了,我怎麼可能還記得?”汪婆聞言推辭道,眼神卻是往小孩那邊瞟。
“啪!”見狀,許栎直接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汪婆面前,淡聲道“可夠?”
汪婆頓時喜笑顔開地拿過銀錠,掂量了一下,連聲道“夠了夠了,我确實不太記得那人長什麼樣子了,不過我記得那人的兵器很是不凡,是兩柄巨大的鐵錘,當時那人也就三十來歲,樣貌,我記得樣貌挺好看的,穿着也很華麗,氣度,那個詞這麼說來着,氣度不凡。”
“鐵錘?”
世上用鐵錘的多出自流星門,流星門以錘法聞名于世,流星門又是在屈吾郡,與當初的雲中郡相鄰,千裡迢迢來到此地,又買了帶有特殊标記的玉佩,是否太過湊巧了。
不過那個人和覆應該沒什麼關系,不然的話,王婆活不了。
許栎和尹璃對視一眼,盡管兩人心中疑惑頗多,但此時明顯不是談話的時候,隻能稍後詳談。
“長命鎖可還在?”
汪婆猶豫了一會,才說”還在,隻不過,那是我女兒留下來的唯一的東西了。”
“東西是死物,孩子才是未來。”許栎看一眼便知道汪婆在拿喬叫價,直接拿出兩錠銀子,放在汪婆面前,淡淡說道。
果然,汪婆見到銀子就變了臉色,爽快的說道,“小姐說的有理,草兒,過來。”
等小女孩哒哒的跑過來後,從孩子的脖子上将長命鎖遞給許栎,道“這就是那個長命鎖,您看看。”
東西到手,兩人也不急着研究,将鎖放在一旁,問道“之後你可還見過汪大三人?”
這次汪婆很果斷的搖頭,誠懇說道“沒有。”
許栎想了想,從行李中找出筆墨,問汪婆,“可還記得汪大三人的長相?”
見汪婆點頭,許栎将筆墨鋪開,對汪婆說道,“你試着描述一下汪大三人長相,看我畫的對不對。”
汪婆雖然訝異許栎如此做法,但看在銀子的份上,還是老老實實的描述起來。
一旁的尹璃自許栎放開自己的手後就有些怅然若失,見許栎認真作畫的樣子,又覺得極美,一時間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麼,索性就在一旁把玩長命鎖,順便逗逗小孩。
尹璃正和小孩玩的起勁,不到一個時辰,就聽見汪婆叫到“對對對,就是這三人,小姐大才,我從未見過有人可以像您一樣僅憑描述就能畫出人臉的。”
許栎淡淡一笑,将筆墨放于一旁,尹璃湊上去看了看畫像,又看了看許栎,眼中全是驚豔。
“汪婆,今日多謝了,隻不過在下二人還需要啟程趕考,就不多留您了。”許栎對汪婆躬身行禮道,又掏出一張銀票,遞給她。
汪婆看了下銀票上的數字,笑的愈發開心了,臉上的褶子都到了一團,擡手招呼小孩就和兩人告别了。
“給她們這麼多銀子沒問題嗎?”尹璃雖然沒看見許栎到底給了汪婆多少錢,但看汪婆那樣就知道不是個小數目,這老弱病殘的樣子,乍然有錢,也不知道能不能守住。
“放心,這孩子,畢竟是陳家村的人,再說汪婆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年那個玉佩更值錢。”許栎随口說道,看了下天色,又說,“差不多了,收拾下,走吧。”
“啊?哦哦。”尹璃驚訝于許栎竟然這麼快就要走了,還以為會再讨論下三張畫像的。
許栎将畫像小心的吹幹收好,她自然明白尹璃的驚訝,隻是,今日本來兩人就是要走山路的,現在天色也不早了,若是再不啟程,不能在天黑前找到落腳處,恐怕晚上會有危險,自然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尹璃見狀,也趕緊将長命鎖妥帖放好,桌上的碗筷是來不及收拾了,就放了塊碎銀,麻煩村長到時候收拾下了。
兩人也沒驚動誰,徑直離開,往京城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