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鲟門此名是因初代幫主嗜吃渭河鲟魚,就随性起名了,最初也就渭河邊的幾個小漁村,幾艘小漁船,以打撈,販賣鲟魚為生,為了避免被惡意壓價,才由初代幫主聯合起來組成鲟門,十多年來,發展壯大,成為渭河一大幫派,幾乎壟斷了會稽的所有渭河沿岸碼頭。
初代幫主姓名已不可考,現任幫主名駱德生,是寒月門弟子,一把雁翅刀使得虎虎生威,内功已臻宗師境巅峰,也算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人物,再加上寒月門與萬家的關系,鲟門在江南可以說如魚得水,發展極為迅速,近幾年已經有往北控制京畿地區水域的趨勢了。
話說回來,鲟門勢大,此行安全性才高。
許栎上船後在鲟門門徒的帶領下入住自己的房間,樸恩生怕許栎在上京路上受苦,訂的是最好的上房,位于船隻最上方,房間内除了一應俱全,開窗遠眺,河上各色旗幟張揚,尤以鲟門的鲟魚旗最為顯眼。
許栎看了眼天色,還有不到一刻鐘就是說好的啟程時間了,近幾日事務繁瑣,加班加點的幹完了,現下許栎就可以徹底扮演一個上京趕考的士子了,也算輕松了一點。
将行李放好後,許栎本打算将外袍去掉,稍事休息,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鲟門行事一向強勢,誰會在它的地盤鬧事?
當即出門查看一二。
甲闆上人擠擠攘攘的,許栎不期然看到一個紅衣少女,仔細一看,果不其然是尹璃。
許栎未曾隐匿過自己想要走水運的意圖,此時在船上看到尹璃,也并不是很意外,不過看尹璃的位置,看樣子她隻買到了下房的票,鲟門水運雖然貴,但安全有保障,一向深受大賈喜愛,加之四五日才有一艘客運,上房一直都是有價無市的狀态,若非林老在滁州府深耕多年,樸恩未必有門路買到。
眼看着尹璃今日要擠在臭烘烘的大通鋪,許栎黑眸沉沉,那樣的地方,與那樣明媚的人,格格不入。
許栎站在上層甲闆欄杆處聽了這一會,大概知道為何人群嘈雜了。
有一位富商帶了太多行李,方才上船的時候,行李不甚碰到一旁的乘客,将其掀翻到水中去了,本來鲟門的人當場救上來人,富商賠禮道歉,此事也就罷了,但是富商看那位被掀翻的人不過是一個粗布短打的百姓,習慣使然的高高在上,别說道歉了,賠禮都沒有,還沒等人上岸,就想帶着奴仆一走了之。
若是沒有尹璃在場,此事恐怕最終就是那個窮苦百姓打落牙和血吞,不了了之。
可惜尹璃在場,她将富商攔了下來,要求富商給人賠禮道歉,富商愛面子,不肯給下等人道歉,見尹璃也是住下等房的,連帶着尹璃也一并嘲諷起來。
圍觀的人素來愛看熱鬧,方才沒人出聲指責富商,不過是忌憚富商的權勢,加之事不關己,如今有尹璃帶頭,自然集體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唾棄富商。
許栎出來的時候,那位倒黴鬼已經救上來了,一身濕漉漉的站在尹璃旁邊,因為此事,上船的路被堵死了,雖然快開船了,但船下還有一些人沒來得及上來,下面的人不知道上面發生了什麼,隻看到有人掉水裡被救起來,也隻看到好好的路被堵了,在船下鬧哄哄的罵街。
船上的尹璃等人隻顧着和富商理論,也沒注意到把路堵了。
也就,許栎看了看左右,三層的上房把一切盡收眼底,但很顯然,沒人會在乎船下還沒來得及上船的人,因為三層的人上船是另一個通道,尹璃她們堵住的不過是普通通道。
許栎看了看船的另一邊,已經有鲟門的人發現并趕過來了,也就和旁人一樣旁觀事情發展。
尹璃憤怒的說道“你的人把這位姑娘撞到水裡去了,若不是鲟門的人出手相助,你今日便是害了一條性命,你竟毫不在意,還如此狂悖?”
“不過是一下等人,也就隻配在下等倉待着,我還沒算她沒事到甲闆上擋了老娘的路的賬,你倒是先找我的麻煩了?”富商輕蔑的對尹璃說,“看你年紀輕輕的,衣服還不錯,有點小錢就不知天高地厚,做着不切實際的武俠夢!”
“你!”
“你什麼你,你以為你手拿着把劍我就怕你不成?毛都沒長齊,學什麼大俠?你還敢動手不成?”富商見尹璃被氣的想拔劍的樣子,更猖狂了。
鲟門規矩,船上禁止打鬥,尤其禁止亮兵器,違者輕則被丢下船,重則被鲟門處理了,以前有幾個小有名氣的江湖人士自恃武力高強,不把此項規定放在眼裡,在船上打鬥,害的鲟門那次損失重大,駱德生和幾個幫衆追殺了一個月,将對方的人頭挂在了鲟門碼頭上示衆,連衙門都未曾制止,後來就沒有人敢在鲟門的地盤上動手了。
而方才富商所為可以說是無意,鲟門不會管,但若是尹璃動手的話,這事就不好收場了。
那個倒黴蛋還是一言不發的站在尹璃旁邊,甚至都未曾撩起遮住眼睛的濕發,低着頭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許栎看了看快趕到的鲟門幫衆,尹璃的時間不多了,一旦鲟門的人過來,就隻會驅散人群,将道路疏通,沒人會在意一個倒黴蛋的公道。
除了尹璃這個“傻瓜”。
不過尹璃既然出手了,應該有自己的打算,許栎暫時不想插手。
果然,尹璃眼神變了變,大聲說道“呵,您老倒是上等人,我沒記錯的話,你是滁州城趙家米行的老闆吧,這次上京是為了打開北方的銷路吧,明明是你做錯事,卻死活不肯承認,将人分成三六九等,是不是将米也分成三六九等,把陳米賣給我們這些下等人啊?哼,還看不起老百姓,有本事你就不要想着将你家的米賣給我們這些下等人啊!”
趙記米行算是滁州府最大的米行了,但主要是賣給普通百姓,一旦此事傳揚出去,被其他米行的大肆宣揚,趙記很可能被普通百姓所抵制。
方才這個趙老闆仗着沒人點破身份,肆意貶低普通人,現下知曉厲害後,肉眼可見的慌了,疊聲道“你莫要血口噴人,我家的米都是一個價,從來沒有過以次充好的行為!”
“誰知道呢?不過看你這樣,也不像是會把好米賣給下等人的樣,現下隻需要你道歉,動動嘴的事你都看不起下等人,誰知道你會不會覺得下等人就隻配吃陳米呢?”
富商見旁邊的群衆中附和尹璃的聲音越來越多,額上的汗止不住的往下淌,船上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一旦今日尹璃所言做實了,趙記絕對會經曆一番動蕩,趙老闆見狀咬咬牙,對尹璃說道,“這位少俠,你可别再說了,今日是我不對,天氣太熱,心中肝火旺,話趕話的就胡言了幾句,還望莫怪。”
“别,我可不是什麼少俠,擔不起,而且你也沒有對不起我。”尹璃側身,看天看地看水,就是不看趙老闆。
也是許栎氣質出衆,尹璃這随便一瞥就看見在三層甲闆看戲的尹璃,登時雙眼一亮,剛想和許栎打招呼就想起事情還沒處理完,當下壓住興奮,朝許栎笑了笑,又迅速收斂。
趙老闆被尹璃一咽,權衡利弊之下,強擠出一抹笑,對一旁的倒黴蛋說道“今日之事,是我這笨手笨腳的下人不對,我代她向你賠個不是,”趙老闆向身後的下人使了個手勢,道“小小心意,權當賠罪,還望你莫要怪罪。”
尹璃雖然不滿趙老闆話裡話外都是在說,此事是因為下人不懂,天氣太熱所導緻的沖突,和她沒什麼關系,此事到此為止,不要牽扯道趙記米行,但是看旁邊的倒黴蛋已經接過銀子,也就沒說什麼,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會再說什麼了,就讓趙老闆走了。
剛巧鲟門的人也到了,人群慢慢散去,尹璃看了眼旁邊的倒黴蛋,隻說了句日後注意安全,便往許栎那邊去了。
許栎看尹璃要過來,和三樓守門的鲟門門人說了聲,便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