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正在進行,中央區域傳來村内老者們的歌聲,那是一首當地的古老歌謠,夾雜着的方言晦澀難懂。
季銘玉的好學,虞靳淮有目共睹,現在正處時候,他也樂于回答季銘玉的問題。
梧桐樹上的葉子無風自動,季銘玉聚精會神看着正中間的梧桐樹,随着歌謠開始,他隐約中看見了梧桐樹下有一道影子跑向那幾位老者身邊轉圈圈。
“梧桐莊的人中,有人學過醫術,知曉了梧桐可以入藥,将這種發現告知了其他村民,直到現在,這裡會醫的人京城中還多,”虞靳淮和季銘玉的手是一直牽着的,即使彼此都知道對方不會離自己遠去,可兩人剛陷入一段感情,心裡想着的都是和對方近一點,再近一點。
古老的歌謠唱到了尾聲,祭典開始了最後一個流程:擺貢品。
【梧桐樹下去喊它,沒有肉來沒有湯。】
梧桐樹前是村民們早早布置好的桌台,台面上擺了六道骨頭湯,牛羊豬肉占多數,也有幾人擺上野兔肉的。
村長手中握有一金鈴,每搖晃它一下,桌台上的湯就空一碗,金鈴響了六聲,六盤碗裡幾乎什麼都不剩了。
“這就是那句謎語的沒肉沒湯?”季銘玉第一次見到當地民俗成真的情況,他看見那道影子的肚皮變得鼓鼓囊囊,走回梧桐樹下,影子逐漸地變得更加透明,直到最後,就連季銘玉也看不見了。
“沒錯,如果金鈴搖完,六盤骨頭湯剩下幾碗,剩下來的需要在這顆梧桐樹的四周擺好,供給那條狗餓了繼續吃,一般兩三天後,剩下的盤子也空掉,”虞靳淮說道,他曾經遊曆的時候,恰巧經過此處。
那時這裡剛開始經曆幹旱,整個莊子都陷入了絕望的氣氛中,太陽毒辣,饒是虞靳淮有降暑的法術,也是熱得難受。
某個村民想把家裡的看門犬賣掉換點錢,虞靳淮算出這條看門犬命不該絕,硬是攔下了他。
過了幾日,這條狗出了莊子,主人家心裡氣憤,沖着虞靳淮發了不少的脾氣,虞靳淮全都受下,向主人家說明,這條狗會回來。
幾日後,看門犬叼着一袋梧桐樹的種子回來了,主人家仍是氣憤,罵着這條狗的擅自離開。
祭典結束,幾位主事的村民開始整理場地,梧桐樹葉也回歸了平靜的狀态,冬風飄過,卷起一片葉來,帶到了别處。
季遊住在這裡許久,除去太子的身份以外,村民們也把他當做了一家人 。
眼下有幾人正招呼着季遊,招手喊他去幫忙收一下桌布,這是最簡單的活計了。
季銘玉擡頭看着灰暗的天空,“可惜不是夜裡,”他回想着方才的景象,煙花炸開在這種天空中,實在是有些不美。
虞靳淮知道他想的什麼,和他一起看向天空,又将目光轉到了梧桐樹上,“因為那條狗已經很老了,它的眼睛在夜裡看不見。”
一陣沉默。
季銘玉滿是懊惱,他看向梧桐樹,輕輕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季遊還沒來得及給季銘玉和虞靳淮準備房間,其他的村民就已經幫他安置好了,那是一間嶄新的祠堂,裡面沒有神像,隻有一個小巧的募捐盒。
季銘玉好奇地問:“請問,這間祠堂供的誰?”村民在前頭帶路,聽到疑問後,轉過身對二位說:“給梧桐神的!”
梧桐神就是那條看門犬,也可以說是犬神。
季銘玉心知肚明,點點頭不再詢問。
“好了,今日二位就先暫住在這裡吧。”
村民幫着鋪好了床褥後,同二人簡短的告别,走出了祠堂。
京城皇宮,練兵營處。
馬背上,季應手中拿着鞭子,上面血液流動,順着鞭子的弧度,一滴滴地往地上滴落。
駿馬不安分地亂動,血液滴落在不同的地方,砸到地上,一朵接着一朵地綻開在地面上。
身為曾經的皇帝親兵,此刻嚴将軍的身上滿是鞭痕,他不知道為何四皇子要這般對他,隻得跪在地上任由季應拿他洩憤。
或許是季應甩累了,鞭子不再落在他的身上,胸口裡憋着一口氣,嚴将軍緊緊閉着嘴,喉結滾動,愣是把一口瘀血咽了回去。
“嚴将軍,登上這個位置不簡單,每月的俸祿剛好夠你們一家的衣食住行,”季應撫摸着駿馬的頭部,看似不經意地說。
嚴将軍不敢說話,他亦不敢擡起頭看着這個嚣張的四皇子,盡管被驅逐,可身為皇子的銳氣依舊不減,“您想要什麼?”
“父皇給你的俸祿少得可憐,太子雖不像父皇那般揮霍無度,可要以百姓為先,單是京城,人口就非是你可以想象的,你認為,他顧得上你嗎??”
四皇子來之前,三皇子就給他說了個“收攏人心”的法子,隻是來的路上,他又改動了一下。
嚴将軍的臉色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他一直低着頭,好像是要将腦袋鑽進土裡。
“四殿下的意思是,讓末将跟随您?”
“将軍果然聰慧。”
嚴将軍又是一陣沉默,就四皇子現在的所作所為,他憑心而論,實在是不願跟随這種人。
“将軍不願意也可以,”季應勒令他擡頭,“看,後面這群人的能力不比你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