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它怒罵,不信邪地伸出手穿過垂下來的簾幔,一股強烈的灼燙感讓它又是一聲嚎叫,那雙芝麻眼睛惡狠狠地看着那個屋子,氣憤之後就是無可奈何,變回原形跑出房門,剛巧被回來的虞靳淮撞見。
白發上尊一隻腳踩着它的尾巴,低頭問道:“來梁府做什麼?”
灰皮耗子隻是“吱吱吱,”它扭動着身子,意圖挖出個地洞來,“你要是不回答,我現在就可以把你分屍。”放出威脅的話,灰皮耗子不動了,它尖着嗓子求情:“求您了仙人,有人告訴我,這裡面有個野魂,您也知道,我們妖就是靠捕食那些孤魂野鬼來活下去的……”
“誰告訴你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他就說讓我來這裡,還說如果把這個野魂吃了,我的人形會更好看……”灰皮耗子的聲音越來越小,虞靳淮心下明了這鼠妖說的是袁夫人,擡起腳後揪着它的尾巴說:“這裡沒有野魂,既然是妖,就去妖界謀生活,不要來人間。”
“是是是……以後再也不來了!”
灰皮耗子身子倒挂着,擡起兩個爪子對着虞靳淮連連感謝,落地後就從狗洞裡逃走了。
梁文羽房中。
四人談天論地,梁文羽談到自己被霁蒼閣的閣主地獄級訓練,就在季銘玉和賈溫塵下山曆練那天,他被帶去後山加訓,不知日夜地練劍、馴靈,練腦子練體力,處處都要比别人強,閣主才滿意。
到季銘玉講話的時候,府外有人敲門,急促的敲門聲加上呼喊聲讓季銘玉也無法再接着說下去。
“宮裡的宦官?這個時辰來,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去喊父親,你們去開門,”梁文禮說完就有人反對,梁文羽斟酌了一番,對梁文禮說:“不成,我和三哥都沒有與宦官交流的經驗,你和二哥在京城待的時間最久,不然還是我和三哥去喊父親起來,你和二哥去開門?”
梁文春沒有異議,梁文禮也不好再拒絕什麼,隻能也點頭稱是。
門外的宦官見還是無人開門,也有些急躁。
“大人請進,”梁文春率先出聲,為首的宦官看他一眼,态度不是很好,冷哼幾聲不去管他,吃了個閉門羹,梁文春也不是很爽。
“可是宮裡出事了?”梁文禮問,語氣平緩,帶着幾分憂慮,為首的依舊沒說話,旁邊的宦官提醒了一句:“莫要再問了,快喊來梁大人吧!”
“老夫來了,”梁大人簡單地披了個袍子,快速地往這邊走來,“可是陛下出了什麼事?”
季銘玉跟在梁大人身後,腳步拖沓,走得越來越慢,他不确定這幾位宦官是否見過他,萬一認出來,隻會是麻煩。
“陛下薨了,”為首的宦官說,“大人您最得陛下心意,特來接您去皇宮一趟。”
不容梁大人再多思考的時間,另外幾位宦官紛紛做出“請”的姿勢,讓梁大人上馬車。
“父親去吧,府裡我們會看好的,”梁文禮走上前,鞠了一個躬,讓梁大人得以放下心來去皇宮,梁大人上車之前又看了眼季銘玉,輕輕歎口氣,全身都鑽進了車廂内。
梁文羽關上門,看着幾個哥哥,不知該說些什麼。
“很晚了,都回去睡吧,”梁文禮說。
他覺得很疲憊,可是他又不清楚在累什麼,最後千言萬語彙成了一句話:“都回去吧,文羽文春都才回來,更需要睡眠。”
梁文禮沒等他的回複,徑自回了房。
梁文春還想和季銘玉說些什麼,一轉頭不見他的身影,“文羽,銘玉呢?”
“啊?我也沒見到,或許早就回去了吧,二哥你也快去睡吧!”梁文羽催促道。梁文春又找了一陣子,确認季銘玉确實不在這裡了,這才回了自己屋裡。
輕鸢閣内,虞靳淮已經洗漱好,季銘玉還在想着那句“陛下薨了。”
季遊寄來的書信中,有說二公主送了他一顆藥丸,因為那顆藥丸,皇上身體愈來愈差,在今夜,藥丸已經完全發揮作用。
“回來了,在想皇上薨了的事情?”虞靳淮擦着自己的頭發,長發不易幹,擦得累了,他停下手看着喪氣的季銘玉,又說:“為師帶你去宮裡走一趟,去不去?”
季銘玉眼中亮光,他正愁沒法去宮裡查明情況,“去!”
虞靳淮拉過季銘玉的雙手,在院子裡待得有些久,他的手有些微涼,虞靳淮剛泡過熱水,手心中的溫熱通過牽手傳遞到了季銘玉的手上,他心中一緊,稍微用力的握緊了虞靳淮的手。
“師尊以後……都可以牽我的手嗎?”
“可以,”虞靳淮捏了捏季銘玉的手,“不過是有條件的。”
季銘玉沒敢去問那個條件,他感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條件,是一個對他而言,很不好的條件。
“二公主,您千金貴體,萬萬不可進去啊,萬一叫血腥氣沖撞了您,您母……”
“本宮的母妃會對你們下毒?”
虞靳淮為兩人設了個結界,他人看不到他倆,而他們卻能看到周邊環境,能聽到他們的對話,也可以帶着結界移動。
二公主季疏書的母妃是西域來的,非是西域進貢,謠傳她的母親對年輕的皇上一見鐘情,甘願來到中原與他生下一女,知道皇上不可以隻有她一個人後,就給皇上下毒,為此,宮中上下無一不說這位西域妃子是使毒的妖魔。
季疏書長大後的模樣與她母親更為相像,季銘玉記得她母妃的模樣,也許是他才幾個月的時候,也許是之後的日子,季銘玉也記不清了,虞靳淮又捏了捏他的手,叫他回過神來。
“二公主,小的們怎麼敢這麼想……”那幾個宦官們也不敢再阻攔,隻好任由着季疏書去皇上寝宮。
季疏書走進去時,季皓良已經在床前守孝,她看了一眼屋内說:“四皇兄沒來?”
季皓良擦掉淚珠,裝出一副哭腔來:“四皇弟身體抱恙,實在不能來,皇姐沒和太子皇兄一同來?”
“我為何要和他一起來?”
“啊,皇姐和五皇妹的關系那般好,我還以為皇姐也會和太子皇兄一起來呢,桌上有孝服,”季皓良半起身,指着後方的桌子。
二公主回頭看了眼,并沒有去取。
“我待會還有事情,就不在床前守孝了,記得幫我給四皇弟帶個話,實在不舒服可以找我,”季疏書臨出門前看了眼床上已經逝去的皇上,若說沒有一絲的難過也是假的,兒時的寵愛她忘不掉,長大後的父女情斷她也忘不掉。
“皇姐路上可要當心,最近邪祟挺多的,記得給自己找幾個信得過的仙人保護着,”季皓良不提季銘玉,卻又像是在說二公主和季銘玉有關系,季疏書對着他冷哼一聲,頭也不回。
季銘玉待在結界裡,看完了全程,他以前覺得三皇子善于僞裝,現在覺得,他的心思比四皇子可怕得多。
一個是純粹的武力,一個是靠腦子。
他連季疏書和季遊之間有聯系都能猜出來,雖然他和二皇姐沒什麼直接聯系,但是兩人都是通過季遊來互相交換情報,隻能說明:季遊身邊有季皓良安置的線人。
虞靳淮掐着結界的時間段,在結界将要消失的時候,帶着季銘玉瞬移回到了輕鸢閣中。
袁夫人還沒睡下,她不敢出去自己的屋子,即使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她還是有些擔心。
方才虞靳淮在屋裡洗漱,她才敢出去。
“袁夫人還沒睡?”季銘玉轉頭看見躲在屏風後的袁夫人,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好奇地問了一聲。
看着他倆回來,袁夫人放下心,掀開帷幔來到他二人身前。
“方才你二人去哪了?”
虞靳淮并不避諱,“皇上薨了,去了趟宮裡。”
袁夫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做出遣散的事來,終歸會是這種下場的。”
季銘玉洗漱後,回過頭看到的就是已經躺在床上的虞靳淮,他喉嚨有些發澀,悶頭悶腦地上了床。
兩人一夜無話,隻有季銘玉又一次挺起膽子來,吻上了虞靳淮。
沒有咬,沒有哭泣,隻有輕輕的一個吻,帶了點之前沒有的疏離感。
“不發瘋咬為師了?”
“師尊……我心悅您……”
虞靳淮腦中又閃過那位老者說的話,他的眼睛在黑夜裡眨了幾下,看着雙眼帶着祈求的季銘玉,心裡莫名有種酸澀感。
“為師也心悅你,睡吧。”
季銘玉沒想到能聽到這句話,這一夜,他愣是幹瞪眼過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