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許沒反駁,很多情況不方便對外人說。帶着好幾層面具生活的人,沒必要非得剝一層給别人看。
她喝完手裡的酒,打算撤退,“明天有工作,先走了。唔,七夕愉快!”
李暮雲在這個略有情調的節日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真是稀奇。
李暮雲舉起酒杯歡目送漆許,直至人消失在門口,卻看了許久都沒回頭。慢悠悠地,他掏出手機打電話,對方很快接通,“喂,宋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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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許坐在後座,一面等代駕,一面翻找明日要去拍照的賽艇隊的信息。
漆許一年前回國開了一家攝影工作室,她本碩讀的都是經管專業,家裡并不支持她搞攝影,所以目前開的工作室,一半是自己賣東西湊的錢,另一半就是季雲馳。
她剛才沒有對李暮雲說太多,大部分原因是這個。拆合夥人的台,她還沒那麼傻。
心中一口氣沒舒出來,所以車内的音樂聲開得特别大,不好的心情總得釋放。
回到家,漆許先去衛生間放熱水,準備泡熱水澡。等全身等浸潤在水裡,她緩緩吐一口氣。臉上敷着面膜,台子邊放了一盤水果,偶爾吃一個,看搞笑綜藝。這是她一天中最放松的時刻,隻有這半個小時,才覺得自己是真實的,不用再虛與委蛇。
泡完澡,又花了二十分鐘塗抹從臉到腳的各種乳液,就穿着睡衣去書房開始工作。
上一秒都市麗人,下一秒悲慘打工人,各種狀态自由切換。
一個哈欠的跨度,漆許再看時間已經淩晨兩點半。她伸了個懶腰,麻溜跑到床上睡覺,明天七點起床,這是在和閻王賽跑。
第二天,在鬧鈴響起第一聲的時候,漆許立馬睜眼起床收拾。半個小時後,已經坐在車裡,藍牙裡是助理周眉的聲音。
漆許在工作上有個習慣,開工的前一晚需要核對第二天的工作安排,當日早上也要再複盤一遍。她在生活上算是一個自由散漫的人,但工作起來眼裡容不得任何差錯。她要證明一年前的選擇沒有錯。
路過一家咖啡店,漆許進去買了杯咖啡和可頌。堵車的間隙,就咬一口填肚子。
正值上班高峰期,所以她預留了一個小時。不遲到是最基本的職業操守,因為厭惡,所以自己也要做到。
時間到八點半,提前了半個小時。漆許拎着設備邊往裡走邊給周眉發消息,問她什麼時候到。剛發完,後面就有人叫她,轉身,正是周眉,舉步維艱地拎着兩個袋子。
漆許滿意地豎起大拇指,走過去幫她一起拿,并核對,“八份早餐,沒錯吧?”
“沒錯,我還多買了三份,帶給你和郝姐的。郝姐還在路上,很快到。”周眉滿頭大汗。
漆許看她一眼頭上的汗,說:“我吃過了。”說完繼續往裡走。
周眉問:“許姐,為什麼要買早餐啊?之前你都沒讓我買過。”
漆許回答:“對方不好對付,最開始說去工作室拍,昨天晚上又臨時改地點。記住,不管對方怎樣,我們需要把态度擺正,不能給任何人抓住話柄。他進一步,我們就退一步。說到底,我們就是個乙方,不伺候好怎麼拿錢啊。你進去發早餐的時候,一定要笑着,不經意間誇幾句,就誇什麼肌肉發達、長得帥之類的,冒點星星眼。先迷惑對方,好讓他們到時候配合點,早拍完早收工。”
“我知道了。”周眉眨了幾下眼,“你看我現在有星星眼嗎?”
漆許真的有在認真看,失望搖頭,“沒有,你是狗狗眼。”
“呀!讨厭!”
倆人說笑着進去,場館裡還沒有人。漆許讓周眉找個地方放早餐,就開始找光線好的地方,布置現場。
又去車裡拿了一趟工具,正好郝姐也趕到,拖着化妝箱跑過來,“堵死我了,咦,一個人都沒有,看來我沒遲到呀。”
确實沒遲到,卡點過來的。
漆許讓她先吃早飯,等着。
離約定的時候已經超了十分鐘,人還沒到,周眉問漆許要不要打個電話催一下。漆許搖頭,說不用。
她拿着相機不斷對着幕布調試,耐心得很。
按理說運動員不該是時間觀念不準的人,漆許查過,這項運動對人素質要求極高,肯定自律。至于為什麼,還沒見到人,不能下定論。
等了四十二分鐘,這群運動員才慢悠悠晃過來。一看他們身上的着裝,漆許感覺爆發就在邊緣。
漆許走過去問他們:“李主任沒跟你們說要穿隊服嗎,我們說好是穿統一的隊服。”
面前一共是六個運動員,穿搭不一,不過都能看出來沒有亂搭。
其中一個人摸着頭回答漆許:“沒有啊,李主任和我們教練都出去參加交流會了,走之前告訴我們聽從隊長安排就行。”
“那你們隊長是?”
“叫宋予。”
漆許在資料裡看過名字,但照片被她一掃而過,“那他跟你們說幾點到嗎?”
“十點啊,我們正好吃完早飯過來。”
漆許翻遍過去二十五年的記憶都沒這号人物的印象,擺明着整她呢。
很好。
漆許條理清晰地對着面前的六個運動員安排:“你們留兩個人在這邊化妝,其餘四人回去換隊服。換完交替,化好妝我們就開始拍照。這樣快一點,不耽誤你們訓練。”
漆許剛說完,就有人喊了一句,“隊長來了!”
漆許順着衆人目光看去,來人倒是穿了一身藍白相間的隊服,插着兜,走起路來散漫又不羁。
人站在逆光處,漆許看不到臉,直到走近時,才看清,這不就是昨天演唱會那個男孩嗎?
叫宋予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