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暈開的層層熱氣對着人群直面撲來,天上積滿的星卻一點浪漫都讓人感覺不到。人頭攢動,吵吵嚷嚷,漆許站在角落的台邊眺望着,時不時低頭看一眼手機。
觀衆已經進場地差不多,事實告訴她。
被放鴿子了。
半個月前,她跟人約着一起聽演唱會。這票不難搶,是個小衆歌手,但現場氛圍很頂,一個人又沒勁,所以她需要個搭子一起瘋。本來聊得挺好,對方很熱情,還打算演唱會結束一起去吃宵夜。
果然,網上的東西不可信。撥語音電話不接,消息不回。漆許沒法,錢花了,人也來了,不能白跑一趟,就自個先進去。
進去前,漆許還往周遭看了一眼,依然抱有渺茫的期待。
入場,她找到位子,旁邊是個男孩。男孩帶着鴨舌帽,頸間挂着耳機,一身運動裝穿搭,小麥膚色,模樣一看就是學生。正低着頭看手機,腿很長,擋在過道。漆許穿的短裙,不好跨過去,就輕拍了對方的肩,讓對方收一下腿。
男孩擡頭盯了她好幾秒,才緩緩收起腿。
漆許道謝完,走過去坐在男孩隔壁。等坐下,她才想起來,如果她的左邊是欄杆,那右邊不應該是那個女生嗎。
她猛地轉頭,發現男孩也正在看她。
對視的刹那,漆許看出了男孩眼裡的探究和疑惑。對方的眸子很冷,仿佛要把人看穿。剛要問出口的話哽在了喉嚨裡,她緩緩轉頭,把視線落在台上。
一個人就一個人吧。
半個小時後,漆許發現自己想錯了。現場氣氛被帶得熱血沸騰,幾乎所有人都站起來跟着合唱。為了合群,漆許站了起來。兩秒後,旁邊的男孩也跟着站起來。
男孩右邊的女孩子很激動地揮舞着手裡的熒光棒,另一隻手還舉着牌子,整個人處于給人一種随時都要飛去台上的錯覺。
現在,就他們兩人和現場的氛圍格格不入。聽衆舉起手裡的熒光棒跟着打節拍,她抱臂。聽衆跟着唱哭,她面無表情。旁邊的男孩跟她差不多的狀态,跟被逼來一樣。單槍匹馬的,旁邊還站着個冰山,漆許更不好意思跟着唱了。
幾曲唱完,歌手跟台下的觀衆聊天。
應該是他倆太過惹眼,就被歌手發現了,連帶着投到LED大屏上。
歌手問:“是我歌不好聽嗎?怎麼全場人都很激動,就你們面無表情啊。我懷疑你們是男女朋友,吵架了啊?”
所有人都朝他們看來,對着那麼多雙眼睛,漆許立馬搖手表示不認識。
“哎呀,你們看起來那麼般配,男帥女美,還說不是。情侶吵架肯定是要男生先低頭,哄哄女朋友嘛,女生就是要哄的。”歌手此話一出,現場立馬起哄,喊着讓男生哄女生。
漆許張着嘴,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見男孩低下頭,眸子黑亮,戲虐地看着她。對方輕啟唇,話裡有與其外表不符的撒嬌意味:“姐姐,别生氣了好不好。”
漆許無奈笑起來,已經被架到了這裡,看樣子再怎麼解釋都沒用,就喊了聲,“我不氣了!”
這一聲立馬讓在場人哄笑起來。
小插曲結束,漆許卻久久不能平靜。
剛才的場面可以稱之為社死,慘得讓人想笑。
而旁邊的男孩倒是泰然自若,隻是坐了下去,仿佛要與周圍的世界徹底決裂,開始玩起了手機。
好厲害一人,臉是銅牆鐵壁做的吧,刀槍不入。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讓漆許備受煎熬。她在心裡暗暗發誓,再也不來看這個歌手的演唱會了,徹底拉入黑名單。
演唱會結束後,男孩坐着不走。漆許再一次拍對方的肩,“不好意思,麻煩讓一下,謝謝。”
男孩再度擡起臉,盯着她許久都未挪動視線,似有些話想問。蓦然,他撇過頭輕嗤一笑,直接站起身,在漆許前面走了。
男孩個子很高,估計得有一米九,走在人群裡依然紮眼。要拐彎時,他突然朝漆許看去,眼裡又冷了幾個度。
漆許感到莫名,再遲鈍,都能察覺到這個男孩對她的敵意。
她跟在人群的最後,偶爾朝男孩看去一眼。再擡頭時,人已經消失了。
回到車上,漆許第一件事就是把放她鴿子的女孩聯系方式删除。最基本的禮貌都沒有,與這種人打交道也是浪費時間,最關鍵是糟心。
本來挺期待的演唱會,現在搞得她一肚子氣。就調轉了車頭,直接開去經常去的那家酒吧。
剛踏進去,就有人喊漆許的名字。漆許問吧台小哥要了一杯酒,端着走過去。
喊她的人叫李暮雲,有錢的公子哥。經常開着跑車,去新天地那裡招搖過市,而副駕駛裡坐的女孩每次都不同。
酒杯相碰,漆許抿了一口,就想找個地坐下。
李暮雲攔住她,“怎麼,看起來不開心?”
漆許不想提,就說沒事。端着酒杯掃視一圈,問李暮雲:“怎麼今天人這麼少?”
“今天七夕節啊,誰這個時候還在酒吧,要走的早走了。”李暮雲輕睨漆許,“季雲馳呢,不會還在加班吧?”
“不知道。”漆許直接在旁邊卡座坐下去,将酒杯放在桌上,慢慢往後靠,全身突然侵襲來一股疲憊感。
李暮雲順勢坐她旁邊,盯她的臉。
他曾聽别人這樣形容漆許:甜妹臉,禦姐身。就挺絕的。圈子裡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外面随便玩,但朋友之間一定不要談感情。不然就漆許這樣的,早就被餓虎撲食了。
李暮雲問漆許:“你跟季雲馳是要訂婚了嗎?”
漆許陡然睜眼,顯然她本人一點都不知道這個消息,“聽誰說的?”
“前幾天他在這裡玩,說家裡在安排了。”李暮雲其實是故意使壞,季雲馳什麼都沒說。他在測漆許,測她對季雲馳什麼态度。
漆許坐直,拿過酒杯,喝了兩口,似在思考。幾秒後,她就想通,瞟身旁的男人:“你閑的沒事做了,來炸我。”
李暮雲無所謂笑笑,絲毫沒有被拆穿的窘迫,淡定地晃着手裡的酒杯,“開玩笑的,我知道你們連戀愛都沒談。不過,你們倆知根知底,家境也相當,早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