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鳳說的不是好地方,還真就不是什麼‘好地方’。
高小鳳進巷前,還特地留意了周圍有沒有人,确定空無一人後,才給高夢圖帶了個黑色口罩,高夢圖擡了擡眉,悶聲道:“怎麼了?”
“你這樣的‘好水’,容易被人盯上,”高小鳳彈了彈他額頭,“聽我的。”
高夢圖摸了摸還殘有酥麻感的額頭,點了點頭。
果不其然,一輛三輪車後座搭着個坐輪椅的少年,很快就吸引了出租房門前在晾衣服或做飯的中年男人女人。
他們神色在估量,眼神很是犀利精明。
高夢圖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銅巷居民區幾十公裡外,有十幾家冶煉廠和各種仿品的加工廠,生活在銅巷裡的人大多數就是裡面的職工,不過,他們可不是靠這個讨生活。
銅巷地理位置處于三不管地帶,各種黑色交易層出不窮,就比如,販賣人體器官。
或者,冥婚。
所以這也是為什麼高夢圖剛被高小鳳帶回家時,他感覺到那些人不懷好意的目光。
銅巷近河湧,接連江河,大江源頭,也就是高小鳳發現高夢圖的江灘,一處屍橫遍野的亂葬崗,所以高小鳳發現高夢圖飄在江面上時一點也不驚訝,這樣飄來飄去的,白天還好一點,晚上更甚,像約好紮堆出現似的。
“呦,小鳳姐怎麼帶了個小白臉回家裡去?”對面屋的中年男人對她吹了聲下流的口哨,猥瑣地笑了笑,“中不中用啊?要不換我來上,我可是一夜七次郎!!”
“就你那繡花針頂個碉用?滾!”高小鳳順手就拿起一對拖鞋扔他臉上,“再吵吵,信不信我告訴你老婆去!”
中年男人嘿嘿了一聲,沒再搭話了,關上了小鐵門跟他情婦繼續莺莺燕燕去了。
高小鳳也關上了小鐵門,高夢圖環顧了一圈,平地出租房不過二十平米,居然還間隔出了一個閣樓出來,裡面堆放了大大小小的雜物,白熾燈照射下,細微的浮塵在空中飄蕩。
“我待會收拾收拾,你睡閣樓去......”高小鳳見他還坐着輪椅,改了口,“我睡閣樓去,那邊有床。”
閣樓下有簾子擋住,高夢圖偏頭望去,看見了一張單人床,單人床對着後門口,是洗衣服和上廁所不足五平米的地方。
見她開始收拾,高夢圖問她:“小鳳姐你家裡人呢?”
“死光了,我前夫嫌棄我生不了孩子,就把我趕出來了,”高小鳳爬上梯架,将閣樓裡的雜物扔下來,“他娘的,當時說好隻愛我的容顔,沒想到過兩年就老年癡呆了?!什麼德行!!我咒他得花柳!”
“......”
高小鳳拿了個破抹布,将閣樓上面的木闆随意地抹了兩下,見沒有灰塵了,便道:“好了,我拿床被子上來就可以睡了。”
高夢圖:“謝謝你,小鳳姐。”
又來了,高小鳳邊下梯架邊沒好氣地道:“謝個屁!錢要還,債要清!别以為我對你這麼好沒有企圖!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飯!”
說罷,她拿了個塑料水盆給高夢圖裝熱水擦身子。
高夢圖自己擡不起腳,高小鳳便小心翼翼把他的腳往裡放,熱水浸泡的舒暢,一下子直達大腦傳送到神經末梢,高夢圖僵硬的身體慢慢緩和了下來。
把腳擦幹淨之後,她又打了一盆新的熱水給他擦拭身體,最後給高夢圖擦臉的時候,她清晰地感覺到少年臉龐的尖利,和這個年紀柔軟的膚感,隻是少年雙眼始終被灰色籠罩,帶着微微的水汽,看上去很落寞。
高小鳳不忍,模棱兩可地說了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想那麼多幹啥呢。”
高夢圖擡眼,又壓下,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快去睡覺吧。”
高小鳳将輪椅推到床邊,半抱着他躺在床上,高夢圖又說了句:“謝謝你,小鳳姐。”
高小鳳看了他一眼,替他掖上被子,“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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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高夢圖早早就醒了,隻是沒想到屋裡早就沒人了。
高夢圖艱難地抓住床邊的木闆坐了起來,他眼神轉悠了一圈,發現沒人後,自己靜靜地坐了好一會。
半個小時後,小鐵門被推開,外頭暖和的陽光照了一些進來,高夢圖看着拿着一袋兩袋早餐的高小鳳,陽光照着她背脊,朦胧的背影印在了鐵門上。
“自己能坐起來了?”高小鳳看了他一眼,又扶着他坐在輪椅上,“過來吃早餐。”
高夢圖嗯了一聲,“小鳳姐你好早。”
“還去了一趟廠裡,拿了些散裝的貨來賣,”高小鳳道,“不過你不要去,那地方亂得很。”
高夢圖點了點頭,就手拿了個包子放在嘴裡,問道:“什麼貨?”
高小鳳把綠色蛇皮袋拆開,裡面零零散散地裝着一些成色不太好的陶瓷制品,零碎的手繩,上面串着褐色銅錢,還有一些一看就是假貨的‘古董’,但最讓高夢圖驚訝的是,袋子底下居然裝的紙錢和元寶蠟燭。
高小鳳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這不賣的,到時候等你身體好一些,帶你去你就知道了。”
“那這些去哪裡賣?”高夢圖指了指那些小玩意兒。
“去街上賣,也去網上賣,”高小鳳打開手機,給他看了看自己的淘寶店,“還不錯吧?”
高夢圖笑着點了點頭,“不過......”
“什麼?”
“這賣家秀有點......”
高小鳳又把手機翻轉回來,仔細地看了看,“怎麼了?”
“既然手繩是要戴在手上的,”高夢圖道,“會不會找個模特試戴一下比較好?”
“哪裡來的模特啊,我們這種山卡拉的淘寶店,沒倒閉就算不錯了。”高小鳳嗤了一聲,“請模特的錢都夠賣好幾百條出去了。”
高夢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向入職面試展現自己的才能一樣,朝她擺弄了一下,“你看我手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