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追尋終局,就有人追奉永無止息的鼓點。
馬德拉沒有選擇脅迫灰原哀,如他所言,她可以向他許願,這承諾永遠奏效。
于是——
【喚起心來招募熟人入教】
(典禮的鳴響如同雷鳴回蕩在教堂。我了解它,它是我親筆寫就。)
遠方傳來幾聲刺骨而尖利的呼嘯,冰霜凝結成實體落下,隻能說多虧最近遇到的祭壇都是露天的,不然馬德拉還看不到司辰憤怒的樣子——
殘陽的憤怒,聽起來很罕見。但祂畢竟是驕陽分裂出的數個自我之一,馬德拉認為祂此刻的憤怒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提升至門徒】
(“我們将口舌交與雷鳴,将雙□□與舞蹈,将皮膚交與黑夜。我們永不停歇,永不停歇,永不停歇。”)
但既然他本人才是那個欺騙神的家夥,前面所有的論調都得被推翻,這沒得商量。
“好可怕呀。”他露出一個無奈的笑,仰頭觀望蒼穹,慢悠悠道:“……但誰讓您沒有一直看着我呢?”
講真,他和紮迦利當時的談話可以說是大聲密謀了,但司辰們不可能将眼睛和耳朵始終放在醒時世界,在祂們中的一些神看來,馬德拉這個存在仍然渺小的可怕。
會有人始終盯着螞蟻如何行動嗎?馬德拉覺得自己做不到,所以,他認為殘陽也做不到。
那冷若冰霜,似風似鬼的東西露出了它尖利的牙,咆哮着從高空俯沖向下,帶着一定要讓馬德拉付出代價的決心,但它似乎還沒意識到馬德拉并非孤身一人來到祭壇。
一聲冰與鐵的清脆碰撞聲響起。
嚴寒的氣場被另一股更強大更熾熱的力量擊飛出去,轟隆一聲砸在更高的山石上。待到浮塵散去,衆人才發現将它砸飛并貫穿的東西是一把閃着寒光的劍。
【提升至蠱舞者】
(無論如何,适格之人必須精力充沛。
“以松樹與刀之名,以鼓點與舞圈之名,我誓将己身獻出,領跳永無終點的‘舞蹈’。此乃我的禮獻,但最終,我的禮獻隻奉于‘舞蹈’本身。”)
獅子匠帶着和馬德拉一樣的悠閑,站在地勢稍低的遠處,漫步而來。
他的手裡還掂着劍鞘,欣賞被刀劍貫穿在堅石上的東西猶做困獸之争,寒氣向下滴落,獅子匠踩着充斥着寒霜的道路來到它面前,拔出劍的同時斬下它的虛幻的頭顱。
他甩去劍上的寒霜,猶如甩去劍上的血。無言宣布一場微小戰争的勝利,以及殘陽的日落。
這一切發生的那麼迅速那麼突然,灰原哀被馬德拉護在懷裡,她被驚到了。
起初是殘陽的憤怒,來的那麼猛烈,幾乎讓她升起一種名為後悔的情緒,但馬德拉所做的隻是将她護的更緊了一點。再然後是一聲破空的劍鳴——
那嚴寒的憤怒竟這樣輕易的被瓦解殆盡。
“現在,”馬德拉低語,“讓我們開始——永不結束的事業。”
雷鳴的心跳刻在了灰原哀的靈魂深處。
塵埃落定。
她現在想不到第二種可能了,女孩仰起頭,在這個視角下,她看不太清馬德拉的表情,隻能看到對方嘴角蘊含的笑意,那麼清晰,如此笃定,讓人不由升起信服的情緒。
灰原哀,“你早就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她這話說的可不是問句,馬德拉疑惑的“嗯?”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也不能這麼說啦……無論小哀選擇什麼,我能做的也隻是支持而已。”
“既然你的選擇不止一個,那我做足兩手準備不也很合理嗎?”他理所當然地宣布,“你向我許願了。”
如何實現願望是神的事情,作為信徒,要做的僅僅是訴說,禱告,相信。
他看起來可不像是能做出這種瘋狂計劃的家夥,如馬德拉能迷惑殘陽那般,他的外表看起來不像個謊話連篇的騙子,一派正氣,清隽極了,但事實上這家夥經常能做出些讓人乃至神也覺得震驚的事情。
紮迦利靜靜看着,擦去臉上的淚水。而馬德拉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髒不髒了,他偏頭看看這個高大的男人,拽住他的袖子,于是紮迦利順從地和馬德拉一起坐在地上,他額頭上殘陽的印記是那麼明顯,以至于一湊近能夠讓人聞到新雪的味道。
馬德拉靠在岩石上問他有沒有後悔。
紮迦利反問為什麼會後悔?
這是件好事。
馬德拉開始微笑,沒錯,這是件好事。指灰原哀和紮迦利都算的上得願所償,至于殘陽?管他呢,他和祂不熟。
他小心地抱着女孩,然後坐在新晉冬信徒旁邊,留心不讓自己的圍巾下擺被弄髒。
獅子匠剛才還甩着刀刃,見他們這副和和美美的樣子又開始覺得自己被孤立了,司辰拎着劍走過來,踢踢馬德拉的鞋尖。
獅子匠,“給我留個位置。”
馬德拉的表情介于無語和心動之間,他看着他,伸出手,獅子匠順從彎腰,然後就被試了一下額頭的溫度。
獅子匠,“?”
“你也沒生病啊。”馬德拉小聲嘀咕,“怎麼這麼幼稚。”
獅子匠挑挑眉,用行動表明他還能更幼稚——一頭威武的雄獅代替了司辰人類的形态,以不容忽視的熱力與重量倒在了三人身上。
千鈞一發之際,馬德拉将灰原哀舉起,以免她被獅子壓扁,然後好端端地将她放到獅子的後背。
灰原哀就這麼坐在了司辰身上,“………”
她模模糊糊覺得,這或許是值得誇耀的高光時刻,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騎一次獅子匠的機會。
不過獅子匠看起來并不是很在意,它甩甩尾巴,噴出一口氣。馬德拉手指半是散漫地貼在獅子并不柔軟的皮毛上。
似乎一切都結束了,馬德拉的精神得到放松,他專注地從天穹之上分辨着自己小小的倒影。
“你們知道嗎?”他忽然開口,“這裡其實也是一張照片。”
鑒于馬德拉剛才撕碎照片将紮迦利大變活人的場景還曆曆在目,灰原哀一瞬間反應過來了,但讓她震驚的是,獅子匠居然不知道這件事。
獅子的耳朵豎起來,圓圓小小,灰原哀一瞬間被吸引住了。
雖然大逆不道,但這其實有點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