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月見裡宅,紮迦利在聽聞馬德拉從午港回來後再次選擇拜訪。
“我這次沒有獲得任何邪名。”馬德拉譴責地睜圓眼睛,在紮迦利看來他現在氣鼓鼓的,“你别想再來吓我一跳!”
至于他們的關系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還要從前段時間紮迦利把一份邪名成功成功轉化為證據說起。
馬德拉不敢置信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此等鐵面無私的獵人,他還以為他們的關系不錯呢——結果紮迦利前腳剛從他這裡拿走幾本防剿局禁止的密傳,後腳一份不确鑿的證據就擺在了剛才二人喝茶的桌子上。
馬德拉看到後瞬間把茶噴出來了。
他先是迷惑,再是震驚,最後是懷疑的恍惚,那震顫的瞳孔看向紮迦利,硬是把冷峻的警探看得一陣心虛。
“這是基本流程。”他低聲咳嗽,“……我将它帶來,是為了感謝你贈與的密傳。”
通常來講,證據需要教主的信徒偷偷潛入警探身邊後将其銷毀,紮迦利現在把它拿出來交給馬德拉,一是為了讓防剿局那邊知道他還在幹活,奈何這位教主太難搞;二是——這也算得上一份投名狀,不需要潛入,現在銷毀即可。
很明顯他在包庇,防剿局已經不能給他更多的知識了,但馬德拉可以,于是警探絲滑地改變了态度。
但馬德拉——他被吓了一跳,雖然紮迦利的初心是談合作,但試問有哪個教主看到證據時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他被嗆了口茶,咳的驚天動地,眼前一陣黑霧閃過,防剿局的鐵栅欄正遙遙向他揮手。
馬德拉咳咳咳,“………”
等緩過來後,他才發現紮迦利還幫忙拍了拍背,青年仰頭幽幽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紮迦利和他大眼瞪小眼,表情依舊嚴肅,問,“什麼?”
馬德拉才不相信對方沒有惡作劇,他拿後腦勺對着紮迦利,但最後還是收下了那張不确鑿證據交給了波特。
目的達成,紮迦利點點頭,拿着沒讀完的密傳向馬德拉告别。
馬德拉朝他呲牙。
………
時間線來到午港任務結束後,馬德拉大聲斥責紮迦利,而紮迦利——他當然不是來逮捕馬德拉的,倒不如說來訪的目的其實與防剿局的理念相悖,于是男人禮貌地回以注視,而馬德拉則加倍努力地瞪他,看起來很想用目光把他咬個對穿。
但鑒于身高不足,他的氣勢少了一截,馬德拉面上冷漠,輕哼一聲,示意紮迦利可以進來了。
紮迦利從善如流坐在沙發上,這下馬德拉如願以償的俯視了他片刻,最後,他的臉上終于揚起了那一如既往,帶着點狡黠的、勢在必得的笑容,瞳孔閃閃發亮。
“你又來了,”他說,“選擇我,我是否可以這樣理解你本次前來的目的?”
他湊近了一點,這個距離很危險。
如果琴酒在,保不齊要給自己一槍。紮迦利這樣想,面上一動不動,任由馬德拉那漆黑的眼珠對上自己鋼藍色的。
“而事實正是如此。”他說,“我沒有什麼可以辯解的話。”
馬德拉,“你理應沒有,選擇我難道不是理所當然都事情嗎?畢竟——”
“比起防剿局,”男人聽他洋洋得意道:“還是我更好,對吧?”
防剿局,紮迦利為之工作的地方,這裡或許要加上曾經二字。
它前身是夜勤局,宗旨是保護公民免遭隐秘的,乃至超自然的危害所威脅。但是作為英國官方組織,夜勤局,以及後來的防剿局實際已經開始利用隐秘世界幹涉他國内政。
“防剿局出版了介紹夢境之危險的備忘錄。每周都會新增一種危險。
上報有關月光的夢境。上報有關一座困于永夜的森林的夢境。拉開窗簾确保能夠被陽光喚醒。睡前不要剪頭發。絕不要在開裂的鏡子前睡着……我們知道這些行為會帶來什麼。”
“你知道這些事嗎?”馬德拉問,“如果不按照這份說明做,即使是防剿局内的人也可能進入漫宿——甚至,你會在蜘蛛之門遇見部分熟面孔,看來警探們也沒有那些老家夥嘴裡說的那麼乖乖仔。”
“防剿局并不在意這個。”紮迦利這樣說,開始掀老東家的底,“它不曾執着于遵守通常的社會法規,也經常會借調一些履曆并非潔白無瑕的有能之人,我之前還是MI6的工作人員,後面不還是被防剿局收編了。”
馬德拉竟一時不知道該吐槽他嘴裡的收編,還是從MI6跳槽到防剿局這一行為。
但既然紮迦利再次來到了這裡,馬德拉姑且将對方看做新朋友,他帶着紮迦利來到了書房,二人開啟了今天的閱讀。
紮迦利總是遵循自己的理性,不論它引向何處;如今,它将他引出防剿局,帶進了嚴寒的黎明,馬德拉此番打着招募的念頭帶他來到書房,詢問他有關證據的推理,同往常一樣,一絲不苟的獵人得到的結論往往确鑿無疑,但現在,其論調變得更冷冽了。
“某種特定的知識隻能通過特定種類的沉默來表達。那些淘氣的注釋者建議我們閉着眼睛閱讀這些知識。”馬德拉合上書,好奇道:“我一直有個疑惑,防剿局判斷學徒是否有罪依靠的是邪名,但他們隐瞞無形之術的行為竟然是被允許的。”
“而你現在正在學習這些不被允許的知識。”他咯咯笑起來,“紮迦利,你怎麼看?”
紮迦利的目光在他的笑容上停留了片刻。
“我并不清楚自己應該作何反應。”他低聲說,仿佛簌簌白雪落下,“或許我應該忏悔。”
“然後毫無悔改嗎?”
紮迦利移開目光,打開書,毫無波瀾,
“然後毫無悔改。”他說。
“哎呀。”他看書,馬德拉就看他,雙手托住下巴,捧着臉,“好回答,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人們祈求寬恕,卻從不做悔改之事,這何嘗不是一種對自我的欺騙?事實上,我們索求并非真正的寬恕,每一次祈求,都是對神的一種挑釁。”
風從窗口吹來,馬德拉剛剛打開的書被翻的嘩嘩作響,鼓動着紮迦利的思想。
“…防剿局可不是神呢,他們的要求算得了什麼?”他輕飄飄的聲音随着風飄蕩在房間,“既然我們所學的知識來自神,我們要做的就隻是感謝,帶着虔誠而認真的态度閱讀,如同品嘗一餐珍馐。”
作為這個好問題的禮節性的回禮,馬德拉伸出左手,示意——作為一名學徒,這或許是示好,紮迦利看到了對方被一圈暗黑的咒文圈禁的無名指,他用相同的手握住他的手心,視線上移。
馬德拉握着紮迦利的手,一本打開的書橫在二人之間,這是一種信号。
“現在,”他說,“讓我們開始毫無負罪地閱讀。”
除非你拒絕,除非你認為自己仍有罪,除非你質疑衆神,否認祂們賦予的知識和珍馐。
紮迦利什麼也沒說。
沙裡淘金,殼裡拾粒,水中淬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