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昭打量着手上的鍊子,聽于階白補充道:“但那地圖也是五十多年前的了,還是萬事小心為上。”
宣昭點頭:“弟子謹記師尊教誨。”
“我往卷軸裡放了三道我全盛時期的劍氣,你有生命危險時它們會自動釋放,必要時你也可以啟用。”
眨眼間,于階白便已到了宣昭身前。耳邊傳來溫熱的呼吸聲,宣昭整個人被那股熟悉的冷香包裹,“我将啟用口訣教與你。”
若現在宣昭是原型,整隻狐狸的毛應該已經炸起來了,他僵直着聽完了所有,喉結艱難地滾動,“弟子記住了。”
于階白緩緩擡頭,一陣風從窗外湧進,直直撲來,銀色的發絲從宣昭的臉頰上劃過,從肩頭流瀉,最後黑與白相互糾纏,在風中難舍難分。
風停了下來,宣昭感覺自己的心在狂跳,抓着座椅扶手的指節用力得發白。
頭發糊了一臉,頭頂傳來拉扯後的刺痛感,于階白忍不住輕輕嘶了一聲。
一道厲風劃過,兩簇糾纏在一起的發絲飄落,宣昭倏地站起身,握住了那縷發絲,“請允弟子為師尊束發。”
于階白的眉梢蘇展,聲音輕巧,尾音略微上翹,“好啊。”
銅鏡中的身影模糊,鏡外兩人面目沉靜,呼吸聲清淺。
宣昭靈活的手指在銀色的發絲間穿梭,銀發很快被挽起,一根黑色的烏木簪豎住了層層發絲。
宣昭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師尊,好了。”
窗外一聲清脆的鳥鳴吸引了于階白的注意,他擡眼望去,一隻青色的鳥歪頭看向他,鮮紅的腳爪正沿着窗柩跳來跳去。
于階白的指尖點在小翠鳥的頭頂,翠鳥抖抖羽毛,發出清亮的啾啾聲。
于階白垂下眸子,翠鳥在他的手下化成了一片虛光,一片羽毛幽幽飄在窗下。
“阿昭,我近日有要事需要處理,勞你出發之前将山裡一切安排妥當。”
“若有急事無法處理,可去藥峰找徐長老,他會向着你的。”
宣昭看着于階白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下意識攥緊了袖口,裡面藏着那截糾纏的斷發。
他擡起手,很輕的吻了一下。
——三月後
長歡城的紙醉金迷同宣昭五十多年前的所見并無兩樣,隻不過如今,他成為了讓人仰望也讓人恐懼的對象——修仙者。
“仙人撫我頂,結發為長生。
血肉開天路,萬物為刍狗。”
沙啞的歌聲隐隐傳入耳中,修仙者們耳聰目明,瞬間便鎖定了方向,同行幾人相視一番。
離照偏頭,壓低聲音問宣昭:“看來是千金閣的方向,可要去一看?”
宣昭輕點了下頭,随即衆人便朝千金閣的方向而去。
千金閣的門前已經聚滿了來看熱鬧的人,修士禦劍站在凡人頭上,輕蔑地看着場中正放聲高歌的人,就像在看一隻表演雜耍的猴子。
白衣修士發出一聲輕嗤,“凡人,妖獸,皆是愚不可及……”
他話才到一半,便從半空中重重跌落而下,那柄看起來流光溢彩的仙劍也碎得四分五裂。
白衣修士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高高在上的人瞬間變得惶惑,他張望人群,找不到那位重重人影後的高手,慌張地連滾帶爬鑽出了人群。
宣昭的手隐在了
唱歌的中年人指着逃竄的修士,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宣昭認出了他,是以前千金閣養“鬥獸”的總管,他會出現在蒙面人的鞭子和烙鐵之後,笑眯眯的一張臉,拿着糕點和傷藥,嘴裡念叨着:“下輩子莫當妖,當人吧。”将那些東西扔進鐵籠裡。
扔完之後他會一臉心安地拍拍自己的胸脯,自欺欺人得可笑。
千金閣裡不乏凡人,畢竟他們命如草芥,大部分還不如一隻用來死鬥的妖獸值錢,就算随意抹去,也隻需要些許錢财便可擺平。
這位總管是凡人中的高位者,他的命更值錢,但也不那麼值錢,所以他還是瘋了。
“據說好像是因為她女兒被樓裡的妖獸殺了。”
“他想毒死那隻妖獸,但那可是樓裡的搖錢樹,據說已經連赢二十場了,怎麼舍得…”
“凡人就是眼界短淺啊…”
男人突然沖向了人群,形容癫狂,人群大驚,紛紛避開。
袖子被扯了下,宣昭聽見略帶抱怨的聲音道:“小師兄,我們走吧,這裡亂糟糟的,看起來也沒什麼有用的東西。”
手腕突然被緊緊抓住,男人向宣昭舉起了刀,發出尖利的喊叫:“世間哪有什麼修仙者?!”
“你放開我小師兄!”
場面登時混亂。
一柄利劍從黑洞洞的門□□出,迅速穿過了管事的胸口,鋒利的劍氣幾乎将他從中劈成了兩半。
管事倒在地上,在滿地鮮血中,他的雙目不甘地睜着。
門内傳出一道聲音,語調平直,難分男女,“閣内之事驚擾了閣下,是我之失誤,樓主想邀諸位進來喝一杯,壓壓驚,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宣昭低頭看了眼袖口沾染上的鮮紅血迹,淡淡道:“多謝樓主美意,但我等今日形容不佳,便不打擾了。”
一旁的離照雙手相合,抱劍行禮道:“早聽聞千金閣美名,我等皆是慕名而來,改日必将登門,一睹閣内風采。”
“哈哈。”門内傳出無機質的笑聲,聽起來讓人并不暢快,“那我便在此恭迎各位小客人了。”
白衣蒙面的人從樓内而出,迅速将地上的屍體和血迹清理,圍觀的人群很快散去,歡聲笑語在四面八方飄散
宣昭看了眼千金閣金光四溢的牌匾,轉身離開。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