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階白站起身,“陪我出去走走吧。”
這些年間兩人也有不少并肩而行的時候,但像這般月下閑話還是第一次。
宣昭走在于階白身側,他覺得自己和師尊的關系似乎在無形之中被拉近了許多。
兩人沿着後山小徑一直向前,直到斷崖處才停下。
于階白仰頭看向天空,今日是十五,月如玉盤高懸,散發着瑩潤的柔光。
崖頂風獵獵,吹動兩人的衣袍。宣昭看着于階白在風中舞動的銀色發絲,恍惚間覺得他的師尊快要乘風而去。
他下意識地問出了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師尊,你會成仙嗎?”
于階白先是一愣,然後緩緩搖了下頭,“我幼時曾同父親母親誇耀,說我要做這千年來的仙途第一人。”
“但兒時玩笑話,總歸是當不了真的。”
月色遙遙,宣昭從他師尊臉上看出了分明的落寞,那人清越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想成仙嗎?阿昭。”
宣昭想了想:“我幼時以為仙便是廟裡道觀所供奉的那些泥塑,母親跟我說,在他們面前呈上貢品,他們便能保我長命百歲。”
“但是泥仙人也沒什麼用,後來我才知道,所謂的仙人是不屑與凡人和妖物為伍的。”
宣昭露出自嘲的笑容,“他們燒毀了廟宇,逼死了我母親,殺了我父親。”
他定定看着于階白,一字一句道:“師尊,我不想成仙,我想成為弑仙的那個人。”
系統的藍線抖成了感歎号:“好小子,不愧是我看着長大的,有志氣!”
“很好。”于階白笑了起來,又說了遍:“很好。”
宣昭跟着笑了起來,師徒二人同時擡頭望向天穹,明月當空。
一聲突兀的獸吼打破了甯靜氛圍,于階白看向山崖對面的方向,神色陡然凝重。
他快速對宣昭說了句回去,便飛身飄過了山崖。
宣昭焦急的喊了聲師尊,但那人卻并未回頭,寬大的白色袍袖飛揚,很快消失在了月亮下。
妖獸血脈的敏感讓宣昭嗅到感受到了來自同類的氣息,但那股氣息又不完全是妖。
宣昭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他已是金丹了,但仍然雙手空空,護不住任何人。
到達鎮惡崖時,已經是黑氣漫天。于階白行走在密不透風的黑暗裡,周圍都是竊竊的,帶着怨恨的聲音。
“我們不是同類嗎?為何要殺我,鎮我?”
“你忘了父母嗎?他們是因何而死的?”
“懦夫,懦夫!”
黑霧中不斷傳來惡毒的咒罵,于階白腳步一頓,不可抑制地流下了淚。
女人有着和他這具身體相似的銀灰色眼眸,心疼地看着他,“我們小尋長這麼大了啊?”
黑氣在他臉上留下了傷痕,女人眉頭微微皺起,伸出纖白的指尖,顫抖着想撫上他的傷口。
她眼中落下淚來,“很辛苦吧,這些年。”
于階白搖搖頭,一道銀色的劍光霎時閃過,将女人的身形切成了兩半。
四面八方傳來凄厲的尖叫,于階白握緊了那柄通體銀白的長劍,悍然揮動。
山崖上的黑氣被生生撕開了一個口子,月光照了進來。
于階白緩緩抹掉了眼角的淚,嘴角勾起一抹笑,“抱歉,我不是他。”
劍光所過之處,黑氣盡散,崖底仍然不斷有黑氣冒出,卻在崖邊界處被銀色的劍光斬碎。
于階白劃破手腕,以血為祭,開始結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