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昭挽了個劍花,長劍入鞘,一片竹葉緩緩落到劍尖處,被攔腰斬成了兩截。
石亭裡的于階白撐着下巴看向宣昭的方向:“你今日心不太靜。”
宣昭不自然地抿了下唇,他昨晚确實一夜未睡,打坐也不能靜下心,一直在揣測于階白究竟意欲何為。
換血結丹,這聽起來簡直天方夜談,可于階白說的一臉輕松淡然。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師尊此舉是為了得到一顆更強大的妖丹麼?
他嘴裡輕輕揭過的仇恨又是如何呢?
一顆白色棋子被扔了過來,宣昭下意識接住,擡頭疑惑看向于階白。
那人卻早已走到了石亭外,宣昭抓緊手中的棋子,跟了上去。
這是宣昭第二次來到此處,上次還是五十年前,他親手埋葬了姐姐的屍骨。
師徒二人一前一後站在一高一矮兩座墳茔前,于階白擡手,大的那座墳墓中央突然出現了一個漆黑的入口。
在兩人進去之後,那個入口便消失了,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不知在黑暗中行進了多久,宣昭眼前豁然開朗。
他很難形容眼前所看到的場景,灰色岩壁上鑲着的夜明珠照亮了這一方洞穴,巨大的獸骨懸懸挂在半空,如玉的潔白骨骼泛着盈盈的光輝。
這實在太過讓人驚異,宣昭的心髒忍不住漏跳半拍,但他很快冷靜下來,觀察起了這具早已死去多時的骸骨。
洞中這位似乎也是一名狐族前輩,可它的骨骼走向似乎和其它狐族有所不同。
一直在旁邊沉默的于階白突然出聲了,“阿昭,你準備好了嗎?”
宣昭一時慌神,他的師尊時常會抛出一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問題,大多時問完便走,也不在意他給出的答案。
但今天,他的師尊面帶疑惑地看着他,問道:“我記得我跟你說過?”
于階白又補充道:“那天晚上。”
宣昭一雙桃花眼生生瞪成了杏眼,“師尊那晚就是讓我準備到此處嗎?”
于階白一臉不然呢,宣昭感到了一陣類似無語的情緒,想了想說:“弟子愚鈍,師尊下次可以說直白些,不然弟子可能領會不到意思。”
為了維持原本的人設,于階白這五十年和宣昭說話一直采用點到即止的方式,兩人相處也算融洽,宣昭辦事也很靠譜。
他一直以為兩人是同頻理解,結果沒想到是這樣麼?
系統已經在旁邊發出了一聲機械爆笑,天知道它這些年已經嘲笑過于階白多少次了,為了那五十年15%的進度。
“哈哈哈,我終于知道你的任務進度為什麼一直不動了,003。”
“原來他聽不懂你的話,哈哈哈.....”
在系統的哈哈聲中,于階白面無表情地對宣昭說:“也沒什麼大事,就是今天給你換個血。”
宣昭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于階白甚至從當中品出了一絲驚恐。
系統桀桀桀地笑,“哈哈,他可能以為你要把他殺了。”
于階白忍無可忍地說了句閉嘴,真好,世界安靜了。
“結丹之前必然要将你的妖丹去掉的,這是天狐骨,可用作媒介,用我之血換你血脈。”
不到一炷香的短短時間,宣昭的世界觀備受沖擊。天狐,傳說中最接近神的物種,據說其血肉骨骼都有奇效,而它不是個傳說,竟然真的存在。
這是他的哪輩老祖宗,他這樣幹真的不會被雷劈嗎?
宣昭一向精密運轉的大腦此時煙花炸滿,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停往外冒,完全無法控制。
于階白以為他擔心自己被換血換死了,決定現身說法,“這是我母親的骨架,她當年用心髒為我和父親換了血,因此身死。”
“你不用擔心換血之法有何後果,我已驗證過了。”
更大的沖擊襲來,讓宣昭意識短暫掉線,愣在了原地。
他僵硬地轉頭看向于階白,艱難地想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短短兩句話,蘊含的信息量着實太大了。
作為一個貼心的師尊,于階白給了宣昭一炷香的時間供他緩緩。
宣昭對着那具有些殘破的骸骨莊重地行了跪拜之禮,他額頭重重嗑在地上,一下又一下。
他站起身,額上淨是紅痕,眼神堅定地看向于階白,“師尊,可以開始了。”
于階白一擡手,宣昭緩緩上浮到了空中和骨骸齊平的地方,他直視着巨獸空洞的骸骨,無聲地說着謝謝。
宣昭感到自己的妖力不斷流失,自己逐漸變得虛弱,為了抵抗這種虛弱,本能促使他化作了原型,不斷在空中哀嚎嘶吼。
于階白沉聲道:“凝神靜氣,阿昭。”他随即劃破手腕,一道血線飛向空中,迅速沿着潔白的骨骼流動,最後流入了宣昭的身體中。
每時每刻,師徒二人都在忍受着血肉和靈力剝離的痛苦。
許久之後,空蕩的地穴中,一切才平靜下來。
宣昭從狐型重新變回了人形,重新踏上地面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體内所流動的血脈之力已經完全消失了。
那顆妖丹也變得無影無蹤,宣昭知道,他們成功了。
身體像是從内到外被洗刷了一遍,輕快異常,他興奮地喊了聲師尊。
于階白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一堆衣服,還有一隻恹恹抖動着耳朵的狐狸。
宣昭又試探性地喊了聲師尊,狐狸很快咿呀地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