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份不對勁轉移到了另一個人身上,他察覺到了周若是情緒下的暗流。
而這正是這份任務的關鍵。
“周先生。”于階白輕聲道。
這個擁抱結束了,兩人并肩站在窗邊,夜色已經從天邊往上彌漫。
“林陌。”周若是喊了于階白的名字,不太亮的房間模糊掉了人的一部分表情,但那雙眼睛卻亮得出奇。
“你在想什麼?”
于階白從窗邊偏頭看向周若是,眼睫略彎,狡黠道:“秘密。”
房間的燈亮了起來,周若是拉過于階白的手,“下樓吃飯吧,你睡了一下午,肯定餓了。”
周赟從聽到他舅舅車的發動機聲音開始就在摳門闆,結果沒想到他嗓子的喊啞了都沒人來理他。
門外的保镖也隻是冷漠地對他說:“小少爺,請注意用嗓,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
現在他已經沒力氣嚎了,正陷入短暫絕望中時,門開了!
保镖探進一顆光頭:“小少爺,先生讓你下樓吃飯。”
周赟連滾帶爬地沖出了門,沖下了樓。他還沒來得及抱上自家舅舅的大腿,就被周若是旁邊的一張臉定住了。
他顫抖地用食指指着于階白,泫然欲泣:“我已經被關了快兩個月了,你還不放過我?”
于階白表情先是空白,然後笑了起來,弱智兒童果然多奇葩。
周若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周赟,習以為常地等着他作下一步妖。
“我沒找你麻煩了啊!難道是我的那些好兄弟們?”周赟小小的眼睛裡盡是不解。
“坐對面去。”周若是沒興趣再看他現眼。
周赟像是一隻被捏住後頸皮的醜貓,坐到了餐桌對面。
不管犯了什麼事,先道歉總是對的。周赟從善如流道:“我錯了。”
周若是并不在意他多年來毫無誠心的道歉,冷漠道:“吃飯吧,吃完這頓,明早送你上路。”
周赟的綠豆小眼從來沒瞪這麼大過,連于階白都忍不住稱奇,“哇哦。”
周若是看了于階白一眼,嘴角微勾了一下。他這下的表情有說不出的好看,搞得于階擺也有點愣,呆看了他幾秒後默默将頭轉向了餐桌。
周赟所有的宣告被周若是一句話給堵了回去,“再說多說一句,就上樓,最後一頓飯也不用吃了。”
等吃完這最後的晚餐,周赟終于反應過來一件事,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遊離,“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餐桌對面的二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周赟心下覺得奇怪,但他從遲鈍的情商又無法告訴他哪裡奇怪。
于是他轉頭問于階白:“你為什麼會來我家?”
于階白看了眼碗,肯定答道:“來吃飯。”
就在此刻,周赟那遲鈍地神經終于悟了,他捂住嘴驚訝道:“你們兩?”
“我的天啊!”
在這最後晚餐上,周赟的精神世界已然崩塌,飄忽着回到房間之後他忍不住抽了自己兩巴掌。
然後,他龇牙咧嘴道:“真他爹的疼。”
——
管家是個很懂得看眼色的人,上來就對于階白來了句抱歉,然後委婉地表達了别墅的客房近幾日還在翻修,可能得麻煩兩人共住一間的客觀事實。
周若是面不改色地接下了這個謊,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點點頭道:“嗯,家裡還有沒用過的毛巾嗎?”
管家笑得異常官方:“當然,先生。”
孤男寡男,共處一室,系統的藍線抖得比心電圖都興奮。
但什麼都沒發生,床頭燈下,于階白抱着一本舊書看得入神。
周若是洗完澡出來時正見于階白合上書頁,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似乎真的很專注,甚至連周若是過來了都沒注意到。周若是一眼瞥見了書的扉頁,眼神微動,随即拿開了那本書。
他半開玩笑似地說:“晚上看這本書容易睡不着。”
那本書被放回了書架的角落,周若是重新拿回了一本書,《幼兒童話365則》。
于階白撐腮看向他,“你要讀故事給我聽嗎?”
周若是坐在了他旁邊,身上的水汽混合着馬鞭草的味道,靠近的時候,那股氣息鋪天蓋地地裹着人。
“好啊。”他在于階白耳邊道。
于階白忍不住往另一邊退了點,周若是看見了他的這點小動作,很輕地笑了一聲。
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 ,隻可惜一個幸福美滿的故事,硬是被他那把好嗓子給讀成了白噪音,變得極其枯燥。
故事還未過半,于階白就忍不住讓周若是停了下來,他伸手蓋在那本書的封皮上,“我困了。”
第一次一起躺在同一張床上,于階白覺得自己應該拘謹一點,刻意和周若是保持了一段距離,卻聽對方道:“你要睡床底嗎?林陌。”
于階白的移動一頓,被一隻胳膊給圈了過去,“睡吧。”
半夜又下起了雨,于階白第一次沒在雨天中醒來,而是一直睡到了雨停。
醒來時他正在周若是的懷中,對方似乎還沒醒,薄薄的一層眼皮蓋着,眼尾透出點粉,正平穩地呼吸着。
于階白一動,周若是就跟着睜開了眼,他抱着于階白的腰,将頭埋進了他的肩窩。
他含混不清道:“不想起床。”
早起的人嗓音一般都帶着沙和輕微的鼻音,這讓于階白聯想到了一些會撒嬌的大貓。
于階白拍了拍他的頭,笑着安慰道:“沒關系,你是老闆。”
懷裡溫熱的人因為在笑,發出了輕微的抖動。周若是想伸手将人抱緊,卻在觸及的那一刻松開了手。
他的表情瞬間冷淡了下去,然後松開了于階白,沉默地下床出了門。
于階白看着周若是消失在門邊的背影,察覺到了他的一些不對勁。
在早飯桌上,周若是為自己剛才的失态做出了解釋,但于階白覺得他似乎在欲蓋彌彰。
窗外還是陰沉沉的,正如周赟的心情,因為他舅舅和他好兩個月前認識的舅媽正坐在後面的那輛車裡,要送他去國外。
他哭喪着臉被并肩的兩人送進了登機口,他帶口罩的舅媽跟他揮手道别。
周赟哭喪着一張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他不敢哭,一是人多,對形象不好,而是他舅舅的眼神太駭人,他怕。
周赟欲言又止的模樣把于階白逗樂了,于是他偶發善心地問道:“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孩子。”
倒黴孩子周赟看向了自己舅舅,扭捏着點了點頭。
周若是看了一眼表,淡淡道:“給你三分鐘。”
周赟的臨别悲傷一梗,但還是抱着自家舅舅蹭了蹭,“我走了,你年紀也不小了,記得照顧好自己。”
察覺到周若是已經快到忍耐極限,他識趣地松開了手,然後看向了于階白,看起來他兩人都想抱。
于是于階白握住了他的手,“小周啊,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周赟抽抽噎噎道:“舅媽......”看到于階白表情略變,周赟立刻從善如流地改口道:“小舅舅,”他吸了吸鼻涕,“我走了就剩我舅舅一個人了,你記得讓他少喝酒,少吃藥,天天吃保健品也不是什麼好事,畢竟他也三十多了.......”
“對,尤其是藥,我上次去公司那邊的房子找他的時候,還看見.......”
周若是眉梢不悅地蹙起,冷聲道:“三分鐘,你可以閉嘴了。”
周赟正準備接着囑咐自家舅媽一些細節,沒想到三分鐘就到了,他依依不舍地望着舅媽,被周若是提着領子扔進了登機大廳。
他舅舅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在Y國惹事的話,你的下一站就是非洲了。”
送完周赟之後,兩人在于階白家的小區外告别。隔着窗戶,于階白同周若是揮手後,快步走進了大門。
他現在要去處理另一件事,那個莫名出現在他家外面的盒子。
雖然直覺告訴他盒子裡沒裝什麼好東西,但真正看到的時候于階白還是忍不住感慨。
“林陌,你倒黴事略多啊。”